也许是感受到了帝王掺杂着的不留情、疏离和不信任,嘉熠郡主这次砸东西的火气的确也是前所未有的大。
高德有不知道嘉熠郡主是回应帝王,还是完全本能的反应。但显然,随着她的成长和帝王的老去,两个人之间,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东宫里,百里芸也正在跟太子说着这事儿。
“皇上近来越发地多疑,诤言直谏越来越听不进去,反而是优容公主那样曲意挑拨的话更得他的圣心。连皇后娘娘都已经觉得不妥,估计以后她传召我的次数也会少了很多。反正我也已经是及笄了,今后若没有传召,这宫中我也不会常来。太子自己当心,再多的,我也帮不上你了。”
太子已坐拥东宫之位,又是长子。辅政多年以来,在朝中根基深厚,只要皇帝殡天之后,他自然便是下一任帝王。因此所谓逼宫,所谓篡权,防的只能是皇室中的其他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太子真有被逼谋反的那一天,他也是唯一面对帝王杀器时有防范的人。
太子有无数的追随者和谋士为他筹谋大业,但这样真正背水一战时,能够让太子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要命玩意儿,想为太子送的人再有千千万,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地把它送到皇帝的身边。
连皇后娘娘和太子本人也做不到。
太子默默地放下茶盏,亲自提起茶壶给她填水,之后才给自己续上,沉声道:“你能为我做此事,已经是我意料之外。今后莫要再做这样冒险的事,这些风刀雪箭、阴诡鹬谲,莫沾手。”
第296章 母后何意
他真的从未想过让嘉熠替自己做什么。她是果儿心中的信仰,只需阳光灿烂地存在,便是果儿一辈子最大的安稳。
“我倒也不想管你们这些破事,只是这种事若是我不做,你自己根本就办不成。”百里芸撇撇嘴道,“别以为我经常不在京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你辅政多年从无疏漏,威望是高。可高到了让皇上都忌惮的地步,又是什么好事?”
百里芸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放下,起身道:“我不管你们君臣父子怎么斗法,只一条:果儿这孩子太子还请给我护好了!您也知道我百里芸从不是畏惧皇权君恩之人,若有一日太子大道崩殂、自身难保时,还请不要拖累他。把他交给我,我自会给他太平一世、护他安稳终老!”
说完,竟是理都不理太子,径自拂袖而去。
晚上,太子将百里芸这番话告诉了屠果,屠果默默地低头红了眼圈。
“果儿,知道我们父子为你姑姑能做的最大的事是什么吗?”太子抚着他的发,轻声叹息:“便是有朝一日坐在那个位置上,再也不要令她失望。”
皇后近些日子的心情不是太好。
帝王心事,她就算是看透了也不能言说。那串璎珞她当着皇帝的面送给了嘉熠,可皇上到底还是没有在弄清楚那套扳指的来龙去脉之后,再召嘉熠觐见。
皇后就知道,她依旧无法挽回皇帝要疏远百里芸的心意。
那便如此吧。三十多年的夫妻了,谁又不知道谁。她知道皇帝终有一日会不能容忍嘉熠的无礼犯上。皇帝又何尝不清楚她拉拢嘉熠为太子谋胜算的心思?
只是本以为早已深知帝王无情的自己会心无波澜,不想再次验证了枕边人的无情,心里依旧还会有一丝近乎麻木的痛。
“娘娘,优容公主前来问安。”
“请进来吧。”
这个优容,自从嘉熠跟皇帝闹了不快,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从哪里闻到了味儿,立即巴巴地讨好起自己来。不过贵妃已殁,后宫中再没有她可依靠的人,皇帝既然已给她三分颜面,凭着这份资本再来讨好她,倒也是识时务的聪明人。
优容公主温柔恭顺地跟皇后说了一会儿话,便提到了范夫人:“论品阶也是从二品的贵妇,又是皇长子的生母,怎么回来这些日了,竟是未曾见过?母后,听说那范夫人当年还是您择选入东宫的,她长什么样儿?”
皇后闻言一滞,抬眸看了优容一眼,一时竟没有应答。
这件事,从皇长孙回京起,就是她心头一个隐秘的疑问。随着范氏、随着她迟迟不能来请安,让她越来越如鲠在喉。
那范氏的长相……
其实当时,太子还为此不快过的。因为她长得……颇有些像那个前朝孽女。
关于范氏的一些事厌恶地在皇后脑海中闪过,皇后容色不动地端起茶碗:“秋凉了,听说那范氏来时的路上染了风寒,竟是病了好一段时日。本宫这身子骨也不如往年,稍稍多坐些,竟就觉得累。”
优容公主顿时尴尬了。其实刚刚话一出口,她就反应过来这寒暄的话题选得不好。
范氏回京日久不来觐见,这怎么说都有些不敬。可人是在东宫的,太子和太子妃没把人管好,也是不孝的一个话柄。太子是皇后的亲儿子,她挑了这个话头出来,岂不是要惹人嫌。
奈何在番邦待得久了,说话含蓄些那些人便听不懂,早已养成了毛病。如今回京已经四五个月,竟还是没有彻底适应。
皇后都端茶了,还说了这样露骨的话,优容公主羞臊地退下:“那母后歇着,儿臣告退。”
“昌儿,你实话跟我说。那范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