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年心下不好, 他低下头, 转了转眼子, 暗自琢磨自己有什么把柄在徐运来手上。
徐广进把他爹的神情瞧得一清二楚,原先还存有一丝侥幸,此时凉到心里。
他心里着急, 却又能当着许社长和史县长的面交待他爹,他只好拿眼瞅他爹,想给一点暗示。
可惜,徐有年之前伤了眼睛,现在瞧什么都模糊,儿子离他现在有两米多的距离,自然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没接到反应的徐广进急得额头直冒汗,他下意识挪动身体。
就见林建国哼了一声,意有所指地道,“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想别串供啊。”
众人像探照灯似的盯着徐家父子。
许社长气得脸都白了,担心史县长以为自己也跟徐广进狼狈为奸,有心在史县长面前表现一下,冲着徐广进没好气道,“徐广进,你现在立刻给我转身向后看,面对墙,不许跟你爹交头接耳使眼色。”
徐广进察觉到许社长态度有点不对劲,但是也只能任命转身。
没过一会儿,徐运来媳妇就拿着一个本子进来了。
史县长和许社长头挨着头一起看他提供过来的证据。
徐运来把这些年来他和徐有年贪污的每一笑款项都记录下来。上面还有徐有年签的名以及按的手印。
徐有年看着这证据,这才恍然想起,似乎在他家瓦房筹客的那天,他喝醉了。
徐运来头一回贪了那么多钱,在家里惴惴不安,根本不敢出来见人。
徐有年为了安慰他,拍着胸脯跟他保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么多年,徐有年早把这事忘了,没想到他居然留了这么久。
徐有年瘫软在地,事实胜于雄辩,一切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许社长看了眼背对着他们而站的徐广进,问徐运来,“徐广进参与这事吗?或者说他知道这事吗?”
徐运来愣了一下,“他没参与,但是他家突然变得这么有钱,他多少应该也能猜到?”
谁都不是傻子。就像林炎城不需要证据,就能猜到徐有年一定参与贪污。徐广进又不是傻子,他能不知道?
徐广进气得嘴都歪了,他还真的不知道。
当初要盖房子的时候,徐有年跟他说自己看人挖河渠的时候,意外捡到一块黄金,卖了些钱。他也就信了。
试问,谁会对自己相依如命二十多年的父亲设防或是怀疑呢。
在他印象里,他爹一直是那个鬼子来了,只会带他东躲西藏的乡下人,应该也没那么多大胆子敢贪污。
于是,徐广进就这么被他爹稀里糊涂地糊弄过去了。
听到徐有年反反复复解释,许社长是一个字都不信。
史县长倒是信了他的话,“虽然你没参与,但是你做为大队长没能及时发现两人贪污,也是你的失职。这样,就罚你三个月的工分,以儆效尤。”
屋外围观社员一片哗然。
林建国握着拳头,愤愤然,“居然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周文茵小声道,“他又没有贪污,不这样罚,还能怎么样?”
林建国四下望了望,竟是没有一个人过来告徐广进的。
林建国皱眉不解,林芳秋撅嘴嘀咕一声,“那些人怎么可能过来。”
徐广进有两大毛病。一个是以权谋私,那些给了他好处的人,他通常都会给他们安排轻省的活计。拿钱办事,不拿钱自然也不办事。行贿之人自然不敢来告徐广进,以免花了大价钱得到的活计被人顶了。
另一个是好色。这点就更容易理解了。徐广进从来不用强,向来都是你情我愿。如果那些女人来告他。那她们的名声也会臭,再加上流氓罪不分男女,所以那些女人哪怕为了自己,也不会告发徐广进。
许社长招呼他带过来的民兵把徐有年和徐运来押走,依旧没有一个人过来告徐广进。
许社长向史县长请示,“史县长,还请您示下。大队干部和统筹工是否要重选?”
史县长瞧了一眼徐广进,“除了大队长,其他的就让群众选举。你亲自监督,不许再出纰漏。”
许社长拍着胸口保证,“史县长,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办好这事”。
史县长点头离开,小声嘱咐他,“一定要警告徐广进,不许再犯错误。”
许社长心里一紧,看来史县长是相信他申请信里所说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史县长要对徐广进网开一面,他压下心中的疑惑,亲自送史县长离开五星大队。
等人走后,许社长让民兵召集队员过来开会。
几十个民兵站在直通村尾那条主干道,扯着嗓子大喊,“通知!通知!半个小时候后,大家到打谷场集合,许社长有重要事情宣布。”
不到十分钟,五星大队所有社员,除了不能下地或者不能走路的老人,都聚到了打谷场。
原先炼铁的小高炉早就拆了,剩下的砖也按之前说的送给各个队员。
现在干干净净,除了四周堆着草垛,别无他物,唯有一个个因为炼铁时留下的黑圈圈。
徐广进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拿着民兵从公社取过来的喇叭冲着下面喊,“大队书记徐有年和徐运来贪污,现在已经被革职查办。现在重新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