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嫁过去,就享福了。”谢荷毫不避讳地说道。
跟在谢蘅身旁的玉露皱了皱眉,出言打断:“谢二小姐,事关郡主清誉,还请慎言。”
“轮得到你一个奴婢顶嘴?”
谢荷给身边的婢女使了一个眼色,还没等婢女的手扇到玉露脸上,谢蘅就扇到了她的脸上。
“我的人,你也敢动?”
谢蘅敛起眼,掏出手绢擦了擦手:“谢荷,你要记住,我有时不跟你计较,不是因为我好脾气。”
“是因为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谢蘅的话另有深意。
绿罗裙少女想起她们在落星楼里说的话,浑身发冷,第一个跪在了谢蘅的面前:“请郡主息怒。”
随着她跪下,众女纷纷恐惧地跪下,对着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手软,更何况旁人?
只有谢荷一个人站着,她吃痛地捂住半张脸,眼里泪水涟涟:“你敢打我?你就不怕我告诉母亲?”
“你觉得有用的话,就去。”
谢蘅啜饮了一口酒。
不少人给谢荷使眼色,让她认错,可谢荷越想越觉得委屈,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凭什么一个是郡主,一个连乡君都不是。
谢蘅今天敢打她,不就因为她是郡主吗?
她就要闹,闹到姨母面前让姨母看看谢蘅的真面目,想到这儿,她冷笑一声,擦了擦眼里盛满的泪水。
“我说错了吗,你活该嫁去户北,嫁给那个又肥又蠢的宁王世子!一辈子也回不来燕京!”
“住口!”
谢蘅厉声喝住了她,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宁王世子。
她并不想给他,但不妨碍她认为他是个好人,一个真正的皇族,历史上户北九城接连告破,他明明可以舍下城中百姓独自逃亡,像其他宗室南下一般,可他为端朝殉了国。
“宁王世子品性高洁,岂能由你妄议?”谢蘅没了耐性,让侍人带下她,“送她回府,不必用宴了。”
谢荷一点也没害怕,她转而一笑:“我就是不回。”
她也是太后的嫡亲侄女,谁能拿她怎么样。
“是不是要哀家亲自送你回去?”
忽然,她的身后传来一阵威严的女声,她还没反应过来,众人便转头跪下了。
她楞楞地站在原地,手脚发麻,嗫嚅了半天才说道:“姨母,阿荷不是有意的,是长姐动手在先。”
太后微微蹙眉,她向来不喜欢自己这个侄女,继承了她妹妹魏国的所有缺点,好妒、自私、奢靡成性。
魏国夫人站在一旁,望了谢蘅一眼,那眼神简直在说“你怎么还不出来替你妹妹认错”。
谢蘅嘲讽地回望了她一眼。
原来的谢蘅对她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可谓百依百顺,闯下了什么祸都替她担,也难怪谢荷在她面前永远一股趾高气扬的样子。
“宁王一脉世代镇守户北满门忠烈,长平一役,父兄皆丧。”太后的语气越来越冷,“永安说得没错,宁王世子岂容你枉言!”
魏国夫人的表情淡淡的,本没有当一回事儿,听了太后的话,赶紧跪在了地上:“太后,阿荷年幼无知,还请您饶恕。”
“年幼无知?”
太后古怪地看着她:“已到适婚之年,还年幼无知?”
“姑母,她们都看见了,是谢蘅动手打我,我才口不择言,您看,我的脸都红了。”谢荷回过神来了,慌忙跪在了地上。
“永安伤了脸,大月氏的使者可还在燕京城等着,谢荷是永安的妹妹,那就封谢荷为昌平公主,择日送往大月氏和亲。”
太后冰冷地望了谢荷一眼,她没有时间理会少女之间的勾心斗角,有些事是底线。
错了就是错了。
更何况……
太后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哭泣的魏国夫人,有的人需要敲打了。
“哀家乏了,回宫。”
“姑母!”
谢荷瘫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月氏是什么地方?据说他们会把女人和小孩儿烤起来吃,她宁肯不当什么公主,也不要去大月氏和亲!
“母亲,母亲你救救阿荷!”谢荷慌忙抱住了魏国夫人的腿。
魏国夫人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太后让你和亲,你难道敢不去?”
她怨毒地盯了谢蘅一眼,那恨意几乎要凝为剑羽刺入骨髓。
今日这场春日宴气氛萧肃,先是太后离去,紧接着魏国夫人也搂着小女儿回了府,留下来的人战战兢兢,不敢露出半点形色。
谢蘅沿着清溪行走,侍人在前面提着橘黄色的暖灯,她忽然听见西北传来了一阵琴声。
她不懂琴,也听出了藏在其中的孤寂。
“过去看看。”
她吩咐了一句侍人,循声而去,一直走到了落星楼,这是燕城最高的一栋建筑。
“是,郡主。”
侍人低低应着。
她上了楼梯,记不清走了多久,只记得推开门,一个着白衣的郎君背对着她扶琴,风吹起他的长发与衣袍,衣袂飘飘,风姿出众。
“谁?”
男人的指尖停在了弦上,他侧过头,露出一张令她无比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