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妖赞同,湘西一战,众人都憋足了一口怒气,但又无处宣泄,现在,楚墨白就是这宣泄的途径。众怒一旦引起,便如滔天大火,极难扑灭。
“不过,他到底在哪里呢?”陈妖抬头思考,“要说金陵是小楼的地盘,却也没有找到他。他不会已经离开金陵了吧。”
“应该不会,”周梨否决了这个想法,“金陵的几个出口不是都被六大派守住了么。”
陈妖道:“那就奇怪了,他能藏哪儿呢。”
周梨慢慢摇头。
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现在谁都在想,楚墨白在哪儿?
谁都在想,谁会第一个找到楚墨白?
一个人躲在何处,总会留下一点痕迹,只是,有没有被人发现罢了。
楚墨白隐藏得很好,但他还是露出了破绽。他落下了一样东西,让人找到了线索。
是血。一滴不慎落在地上的血。
一个小楼弟子正好看到了这滴血,低下头,用指腹沾了一点,放到鼻下轻嗅。他在周围寻觅摸索一阵,原想去通知其他人,但走了没几步,又折回来,最后还是打算一个人单独寻找。
发现血迹的地方不在火把盈辉的城外三十里处,而是在小楼里。
弟子歪头沉吟,看着面前掌门所住的别致小院,慢慢抽剑出鞘,在小院中搜寻了一阵,并未发现什么。
正在徘徊,背后一双眼睛隐秘地盯着他,他察觉到了,呼吸一沉,剑尖毫不犹豫地刺去。
谁知听到的却是喵地一声大叫,他诧异地收手了,“是你?”
竟然是那只滚圆的黑猫。这猫不是被送下山了吗。
猫儿一声叫唤之后,噌地窜走了。
他叹了口气,哪有心情去追猫,随它去了。但顿生一念,发现不对。
这猫是掌门养的,除了掌门外,谁都不亲近。
他回过头,仔细打量这座精巧的院子。里里外外他都找过了,并没有人在。低下头时,他眼睛微亮了下,迅速走进小院的卧房。
掌门所住之地本就静雅,卧房的陈设也是恰到好处的端严。桌子上摆了徽州产的文房四宝,花几上一只青花釉色花瓶,瓶内兰花垂枝,不多,只一株而已,以供悦目。
他推开十二扇屏风,搬开木板,下面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入口。
这密室就是他们查出摆了震天雷和杀人石花的密室。其实这间密室不是秘密,小楼是武林门派,有几间密室是极正常之事,但他们没想到,里面摆的东西,会如此不正常。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跳了下去。
密室里没有火光。
周围漆黑一片,眼睛刹那堕入黑暗尚未习惯,谁知他脚才着地,悄无声息地伸过来一双手,扣住了他的肩膀。
他浑身汗毛竖起,大惊之下挥剑反击,将偷袭的人略略逼退,但紧接着就有掌风贴着他面颊拂过。
这一掌极快,表明来人的武功在他之上,甚至高于他好几倍,但奇怪的是掌力并不刚劲,对方不想伤他性命。
但听得一声闷哼,他知道是自己的剑方才划了对方一下。
他紧紧握着剑不敢松手,过了一会儿,并未再有攻击袭来。
这次,他放慢了语速,低声说:“是你吗?掌门?”
楚墨白在这黑暗里已待了许久,双眼已经习惯黑暗,所以从他的位置,是能看到对方隐约的轮廓的。
他捂住新添的伤口,如往常那样叫他:“景西。”
景西深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盯着黑暗中声音的来源。
掌门竟然真的在这里。
他不是被陆奇风一行人逼下了山,就此纵逃而去了么。
他竟然会冒险回到这里。
沉默半天,景西道:“掌门,你随我上去吧。”
楚墨白没有说话。
景西咬住了唇角,他声音充满苦涩,“躲在这里没有用的,难道你能躲一辈子么,随我上去,和他们说清楚。如果你是被冤枉的,真相一定会大白,如果你……”
他欲言又止。
如果真凶的确是掌门,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
何曾想到有一天,他会在满地血腥中抱住南山的尸体,无论怎么叫他,南山也无法回应。更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刻,他的剑会对准掌门。那是他一生中最敬重的人,他在他心里,无人可比,无人可及。
南山,掌门。这两个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人,怎么短短几天之内,一个阴阳相隔,一个面目全非了呢。
这几天,他活得就像做梦一样,恍然不知身边发生的,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可是现在,这黑暗中满溢的血味是真实的。景西想到自己刺了他一剑,张了张口,左右为难。
楚墨白了解他此刻身不由己,不想叫他为难,“你走。”
景西一怔,和他相处这么多年,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一走,无论是不是去叫人来拿他,再回来时,掌门一定已不在这里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怒气忽然冲上他心田,让他握剑的手不断地发抖,“为什么你不肯面对六大派和天下武林,为什么你情愿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你是不是真的是梅影的人,你怕他们查出真相,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