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不上去哀恸这名弟子的死,立即道:“擒住楚墨白!”
这话犹如醍醐灌顶,把所有人浇醒。
为时已晚,楚墨白抱起了景西,朔月在今晚第一次发出最灿然的剑光,将周遭一圈的弟子们划伤。
他飞身而起,眨眼的功夫,遁入了一旁的丛林间。
树叶剧烈作响,纵横的荆棘割开衣摆。
楚墨白将轻功运用到了顶峰,片刻不停地往山下疾掠,竟将背后追赶的人甩到看不见踪影。
景西伏在他肩膀上,楚墨白掌心的内力源源不断地往他背脊灌入,直到他自己终于受不住地身体一滞,跪倒在地。
景西从他手里脱离,被一股前倾的力量轻轻摔了出去。
他膝行了两步,去摸他的脸。
景西还睁着眼睛,眼中的惊恐已经在慢慢消散,徒然暗了下来。
“为什么,”楚墨白失声道:“我让你走,为什么不听。”
景西张了张口,楚墨白伏低了身子,好不容易听到了他说的话,虽微弱不堪,但到底传进了他的耳朵。在听到那句话后,楚墨白抖如筛糠。
景西说:“南山也会这样做的。”
他怕死,也怕疼。他从来不及南山认真,也不及南山有血性。但是在生死攸关之际,他忽然想到了南山,于是他没有走。
就是这样简单。
眼前景西的脸和南山死前的脸重叠了,楚墨白觉得身体一阵阵地抽痛,景西无声地向他说了一个字,走。
走,快走。把他放下,逃得越远越好。
“好,”楚墨白把他重新抱起,“我带你走。”
半山腰上原本就有许多六大派的人,预警钟声响过之后,他们便知道出了大事,皆足不点地地往山上飞去。
楚墨白双眼发赤,惨无人色,他根本没有想过先躲一阵,而是堂而皇之,丝毫不避人耳目的运足了轻功往山下飞。
很快,他就被胭脂楼的弟子率先发现了。
莫金光暗示过门下弟子,若遇楚墨白,先不要大张旗鼓,尤其不要让青城派的人知道,能通知到他的就先来通知他。
不等他们向楚墨白传达这份善意,楚墨白毫不迟疑地向他们挥剑。
在把朔月剑送进一名胭脂楼弟子的肩膀时,楚墨白总算回归了一点理智,他微愣了下,神志上好像在天人交战,最终,他把朔月拔出,以内力震开了他们,转眼已在极远之处。
胭脂楼的弟子唤来了其他人帮忙,楚墨白正往山下去的消息立即传开,用来传信的信号弹被放出,一簇簇火花瞬间升上天空。
“楚墨白在那里!”有人大叫一声,纷纷朝火花炸燃的地方围了过去。
楚墨白回转剑锋,不意恋战,那些人武功在他之下,但也经不住他们一bō_bō地上,他身上添的伤口越来越多,脸色随之越来越冷。
天上明月高悬,月色晃到他身上。
楚墨白扛了一人在肩,手持一剑,满身是血,如同妖魔,看到的人无不为之战栗。
渐渐的,受伤的人太多,没有人敢围上来了,所有人都借着树影暗暗窥探,屏着呼吸,生怕楚墨白会突然回头,斩杀自己。仍有那么一两个不怕死地冲过去,未及触到他衣角,便被楚墨白一剑划伤了经脉,倒地痛呼。
“他疯了,他疯了!”有人在楚墨白离开后,畏惧地大叫。
那副模样,那种眼神,还有他那神乎其神的春风渡,这人不是疯了是什么?!
“可是,”在方才与他交手后被逼退的宋遥低声道:“他没有杀人。”
满地哀呼,但是楚墨白没有杀他们。
和楚墨白交手的时候,他明明是有机会杀了他的。宋遥抬起眉眼,目光中那一抹沾了血的白一晃而逝,他方才的低喃也无人听到。
未及半个时辰,楚墨白从山上杀出血路,神挡杀神,佛挡弑佛,六大派无数弟子在他剑下身亡的谣言犹如插上了翅膀,在金陵城中炸开了锅。
还在城外寻觅的六大派听到这消息后立刻起身折返,青城派和点苍派最先赶到。
那是一个极诡异的场景,周围围堵了无数武林人士,楚墨白已不知经历了多少混战,浑身是血,发丝凌乱,但他还是抱着景西,提着他的朔月剑,眼睛里毫无神采。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使轻功了,所以他一步步地走着,剑尖始终斜指地面。
“上!”陆蕴好不容易看到了这找了好几天的目标,兴奋地道。
陆藉扯住了他,怒目瞪他一眼。
这小子真是上赶着送死,现在谁敢上前。楚墨白已经失去常性,谁敢在这时候惹怒他就是送死。
“没看到那些人吗?”陆藉一指地上受伤的人,不想让他冒险,“等爹来了再说。”
陆蕴憋着脸色忍耐,悄悄退了一步,对身后一名青城弟子说了句什么。
所有人中,只有姜珏敢上前。
他当代掌门时间不长,这样的场面本不该由他来说话,虽然心底发怵,但还是本着道义拦下了楚墨白,挡在他面前道:“楚公子,我……”
姜珏的话还没有说下去,楚墨白抬起了眼睛。
那双眼睛摄人无比,黑得浓郁,让姜珏不寒而栗,顷刻忘了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