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华被迫停了下来,掌心运力,同时抵住面前的两把兵刃,内力在半空冲撞之时,他反而笑了起来。
慕秋华越笑越大声,他没有去看谢天枢,他谁都没有看,只是笑着道:“老话说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揭你的底,果然说得不错。师兄,多年未见,一见面你就这样待我,好让我心冷。”
谢天枢看着他,眼神平静而深沉,但慕秋华依旧未与他对视哪怕一眼。从慕秋华出现在他面前开始,他就一直没将视线放到他身上过。
如果这世上还有谁能让慕秋华忌惮,便是他了。慕秋华忌惮他,不因他打不过他,也不因其他任何原因,只是一样,他曾看透了他。
慕秋华是个永远戴着面具而活的人,他拿各种面具去欺骗世人,可曾经的某一刻里,他看穿了他的本质,明白了他骨子里深藏的邪恶,于是他在他面前的伪装尽数剥落。
那对慕秋华而言,便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他恨他,忌惮他,但又打不过他,无法将他除去,只能任由这样一个已将他看透的人留在这世上,所以他时刻都觉得难受。
此刻,慕秋华嘴角微微勾起,眉梢轻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谢天枢一见之下,当即道:“小心。”
慕秋华猛地上前一步,从周梨和江重雪的兵刃间穿梭而过,依旧使的是北斗七星步法,忍着脚上的伤,速度仍然极快,对面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挪到他们身后,双手出掌,各自打在两人背上。
这个空门露得如此窄小,慕秋华是险中求胜。
两人同时往前冲了数步,靠在青铜大鼎上的一辩忽然把袈裟的宽袖扬起,伸出手抵住两人前肩,消去了他们的冲势。
江重雪被那一掌打得真气溃散了片刻,他正将真气重新凝聚起来,却惊讶地看到周梨已经跃了出去,慕秋华那一掌似乎只是棉絮掉在了她身上而已。
他略觉哪里不对劲:“阿梨她……”
“是洗髓经,”一辩沉声道,他脸色发紫,口唇鲜红,满面大汗:“她已经冲破了洗髓经的第一层。”
江重雪脱口道:“她练成了洗髓经?”
一辩不说是或不是,只道:“洗髓经乃本门至高内功,博大精深,周施主原先修炼洗髓经的残本,在经脉中修出了一些零碎的气,但那气还称不上是真气。但现在她已能生出洗髓经的真气,便算是入了洗髓经的门了。”
江重雪挑眉,只是入了门而已?
入个门就这么厉害,若是把洗髓经完全修炼成功,岂非要被封神。
他嘴角轻弯,原要继续和周梨配合夹击慕秋华,但一辩忽然摇晃了一下,他连忙将其扶住,看到一辩露在衣服外的肌肤,青色经络变成紫色,一根根暴起,像是随时会经脉爆裂而死。
“大师!”江重雪浑身一寒,硬是想让一辩坐下来为他疗伤解毒,可一辩强硬得很,不由他将他按下去。
一辩不坐,是因为他要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但他现在明明已经没有了出手的能力。
江重雪只好把站着的一辩扶稳。
“我记得这些天阿梨说她的洗髓经一直没有进展。”江重雪想起这事,今天早上的时候,她还对此事十分郁结,没想到一天没见到她,这丫头忽然开窍了,“慕秋华说她死而复生,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洗髓经让她死而复生的?”
“你可知道洗髓经为何叫做洗髓吗?”一辩满面虚汗,低声道:“所谓洗髓,便是指更骨换髓,脱去凡胎,羽化成仙。东汉郭宪的 《洞冥记》中有言:“吾却食吞气已九千馀岁,目中瞳子色皆青光,能见幽隐之物,三千岁一反骨洗髓,二千岁一刻骨伐毛,自吾生已三洗髓五伐毛矣。”古籍上的洗髓之语,皆与成仙有关。”
江重雪讶异道:“这世上真有这样的武功吗?”
一辩摇头:“不知道。所有古籍上关于洗髓的功效都是后人穿凿附会,真假已不可知。但毋庸置疑的是,洗髓经是一门浩瀚博大的内功,修炼它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并没有人知道。人的奇经八脉是最难解释的东西,每个人的体质又都不一样,练洗髓经会产生的反应也不一样。周施主此前虽只练了些洗髓经的皮毛,但洗髓经的气已深藏在她经脉与皮囊之中,在她面临身体受损的那一刻,那些气便产生了作用,护住了她仅存的一丝心脉,也许这便是所谓的死而复生。”
“可怕的武功。”温小棠竖着耳朵在听,忍不住说。
“可怕?”一位护寺禅师反驳了他的说法:“施主错了,洗髓经一点也不可怕。它作为本寺的无上心经,多年来不知有多少弟子修炼此经,可惜都不曾成功。虽然没有成功,但洗髓经也丝毫未曾伤害过他们的身体,洗髓经最奇妙之处便在这里,任何一门内功心法都讲究导气吐纳,与修炼者的身体息息相关,若练的不慎,便要走火入魔,但洗髓经不同,哪怕你用最强硬的方法去练它,即便练不成,它也丝毫不会伤害你,你觉得这世上还有多少这样的内功?”
温小棠哑口无言。
连春风渡这么温和的内功都会让人走火入魔,当年楚墨白正是因为受伤之后春风渡不听使唤,从此便失去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