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金光嘴角一扬:“对,我是要和你们一起去。”
花素素笑了:“那就莫耽误时辰。我们走。”
莫金光心里有什么东西真正融化了,但没有消失,而是融进了他的血脉,就此永远奔流在他的身体里。
他有了无比的坚定和勇气,再无犹豫之色。
这是宋绍兴三十七年四月初五,大地正暖的深春,一切都是生机勃然的模样。
宋绍兴三十七年四月三十,远赴金国斩杀秦桧的八人已抵达金国国都会宁府,乔装入城。
宋绍兴三十七年五月初九,八人终于在会宁府内找到秦桧踪迹。
五月十五,月黑风高之夜,秦桧从金国皇宫离开,八抬大轿在夜色里轻轻摇摆,月色不甚清晰,是模糊的,隐在云层雾霭之间。
坐在轿子里的秦桧合目养神,直到摇晃的轿子突然停下,停得太快,让他的身体往前倾了一下,那双精明的眼睛便睁开了。
“丞相安坐。”轿子落了地,外面的轿夫对他说了这四个字。
这轿子是铜墙铁壁,秦桧并无惧怕,眼帘再度合起。
月色下尘世一片寂静,有风轻淌。
八名轿夫现在余下七名,另有一人,慕秋华站在轿子旁。
他穿一身混黑的衣裳,在杀气顿起的夜色里,神色带着微微冷意,鲜艳的唇依旧勾着轻微的弧度,那只缺了两节的手指在杀意蔓延的微风里蜷起。
八个人影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那白衣人站在最前面,拦住了这轿子。
原本这轿子畅行无阻,不至于因为一个人而停下,但这白衣人的手犹如蕴藏乾坤,轻挥之下,迎面便是一阵厉风,那些轿夫的脚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夜月皆是凄清,此次杀人之行,未达目的,不得而归。
后来江湖上被无数人惊叹和感慨的这次杀人之行,除了江重雪周梨与莫金光三人外,终无人再知道这一夜所发生的一切,而这三人至老死也未对此多说一句。
不知是谁先出手的,又也许无人出手,只是一片枯叶落地,或是一声咳嗽,于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十六人同时拔起身子。
杨亭坚等五人固然是当年江湖上的传奇,但对面那七名轿夫,也是埋藏在深渊底下的潜龙,那龙曾被这世道天下所伤,故从此隐匿在黑暗的深渊里,为了一个古怪到世人难以理解的目的而保护着这浑浊的黑暗。
这里的五人是光明,也曾被这尘世所伤,现在只剩下了孑然的一身,还有一把被诅咒了一生孤寂的剑,一只断掉的手,以及几颗孤愤苍凉的心。
这十二人,无论是光明也好漆黑也罢,都已经不再背负显赫的声名,不再有江湖名宿的头衔,江湖上的新一辈论及这几个名字,也许都要想一想才能记起那些蒙了尘的传说。
如今他们只是凡人,皆为坚持自己心底最后的一点“执”。
这仿佛是等待了许久,终究难以避免的一场较量。
周梨尚未动手之前,已被这十二人的气场逼得透不过气来,她原以为动起手时必定杀气漫天,可那十二人的招式却远不如她所想的那样目眩神迷。
越是顶级的高手,他们的招式反而越发的返璞归真,因为他们太懂得怎样做才是最快能取得对方性命的,所以他们出手绝无虚招,招招落与实处,起承转合之间透出强烈而浑厚的内息,光是这份内息,已叫周梨呼吸艰涩。
两名轿夫围堵住白衣人,似乎是能察觉到他武功上的深不可测,那两人的神色露出从未有过的凝重。
尤其是其中一人,神情复杂得像在这一瞬之间把悲欢离合都经历了一遍,唇角都在轻微地颤抖。
白衣人轻轻地看着他,那名轿夫从他眼里看到了遗憾的叹息。
二十多年未见,再见已非师徒,而是不死不休的敌手。
原来他没有猜错,因为保护奸相而臭名昭著的八大轿夫中,真有一张昔日故人的脸,即便那么多年不见,再见时依然一眼便认出。
两人眼睛里似乎是有千言万语,但终究过了该说的时候,那所谓“该说的时候”也不知是多久之前了,于是便干脆不说。
无话可说,无言可诉,不必叙旧,此行只为杀人。
这样也好,动起手来不必挂了往日那一点点残存的可怜的感情,让它搅扰了自己的身手。
一片剑芒落下,花了周梨的眼睛。那是许多把兵器同时闪烁而出的,已不分彼此。
江重雪喝了一声,让周梨回神,她随之点足而起,划过却邪剑,把慕秋华逼到角落。
江重雪、周梨以及莫金光,三人呈犄角之势把慕秋华死死扣住。
好似能感觉到这三个后辈已今非昔比,慕秋华为得先机,率先出手。
无论如何,今日一定要将慕秋华杀死。这个人身上已经凝结了太多人的性命,是时候为那些性命报仇。
莫金光当先迎击,慕秋华眼神讥诮,并未把他放在眼里。
六大派的武功梅影早已搜罗齐全,胭脂楼的自然也不在话下,所以莫金光的剑法他都熟知。
不过莫金光也未露出胆怯,反而冷静得很,即便慕秋华能猜出他下一招是什么,他也沉稳地应对。
江重雪和周梨两人同时蹂身逼近慕秋华,而莫金光旋身一转,退到了两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