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实在太难了,早知道进了宫之后和他接触还要这么费劲儿,当初她才不当什么狗屁女皇,直接去他府上参与选妻了。
十九当初听闻他要选妻的消息,还为此特意去窑子里找了曾经宫里出来的一个宫女,学了小曲儿和哄他这样人开心的招数……只不过后来选妻不了了之,让十九好生遗憾了一番。
现在想想,选妻不成,当初直接做宫女也好,好歹宫女和太监差事交集诸多,住得也更近些。
近水楼台先得月,听闻他每晚身侧必须有人同寝,虽说是不能露脸必须用被子蒙着,但自己三五不时的爬个床,说不定一来二去就好上了,何至于像现在这么艰难!
地上的人已经跪的膝盖都木了,旁边的内侍想张口又不敢,憋得脸色发红。
十九的视线一直黏在屏风里头人的身上,直到他终于从纸张上的内容收回了思绪,察觉到殿中许久没有声音,突然抬头看过来,十九猝不及防和他看了个对眼。
那双狭长锐利的眼,向来能够明辨人心看透局势,不需用上多久,就能轻而易举割破她伪装,窥视到她内心的真正的想法。
十九不敢跟他对视,情急之下忘了自己只是斜眼看人,把眼珠转回来就行,而是直接骤然转头。
“喀吧----”一声。
十九险些把自己的脖子拧断。
这还不算,十九“啊----”了一声,却喊的不是脖子。
凤冕两侧坠着的摇花,在她这种剧烈的动作之下,一只摇在了她后脖子,一只整个摇到她的脸上……
那摇花做工十分精致,黄金雕刻而成花瓣,纤薄如纸栩栩如生,因此也锋利的很。
十九只觉脸上一阵刺痛,但她喊了一声之后就不敢再出来,余光中看到那人起身从屏风转出来,直直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十九到呼吸微窒,只见那人胸前一对振翅欲飞的仙鹤,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下巴处突然一凉,十九整个人哆嗦了一下,随着那人并不重的力道转过了头,却根本不敢抬眼去看。
胸腔中如有一锅烧沸的油,冰凉的手指落在脸上,如同在翻滚的油锅中泼入冷水,“次啦----”一声,油花四溅,将十九的五脏六腑烫出一个一个的窟窿,一呼一吸间四面漏风。
离的太近了,这是除了登基大典那日,他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刻。
那人捏着她的下巴看了一会儿,吩咐旁边的内侍去太医院拿一种什么膏药?
十九只听了个大概,她现在耳边嗡鸣,脑子根本无法用来反应她接收到的信息,所有感官全都集中在身边的人的身上,他的一呼一吸一举一动。
那人一直捏着她的下巴在看她脸,甚至还伸手为她整理了凤冕上的摇花。
十九的胆子逐渐大了一些,呼吸放得极轻极轻,视线从身边人胸前的仙鹤,慢慢上移,直直落在他近在咫尺的手上,又滑到他的下巴,最后停在那张削薄的唇上。
少女怀春,总是含蓄而羞涩的。
但是十九并没有这种情绪,她并不羞涩,更不想含蓄,她从思慕面前的这个人开始,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同他极尽亲密之事。
但她不敢。
她顶着堂堂女皇的名号,却连堂堂正正的看一眼自己思慕的人都不敢,她是天下皆知的傀儡。
而面前的这个人,正是操纵操纵她个傀儡的人,被世人诨称为阎王的,大太监阎温。
她的一切都是阎温给的,这人将她从行宫最底层的淤泥潭里捞出来,让她这皇帝老子根本不承认的奴隶之女,坐上这天下大位。
可十九并不感激他,因为女皇名号锦衣玉食,都不是她想要的,她之所以会躲着所有去找她的人,唯独出现在阎温的面前----只因为她对他有所企图。
十九记得那个晚上,行宫的一处阴暗角落里,树影被风摇摆的如同恶鬼狂舞,她假作逃跑失败被抓回,跪在阎温的脚边,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却并不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只因为她能这么近距离的听见他同自己说话。
那晚阎温说了什么,都承诺了什么,十九一句都没有记住。
十九当时只问了一句,若是她做了女皇,是不是天下想要谁谁就是她的?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但是从她答应做阎温的傀儡,直至她登基成为女皇,这一路上,十九亲眼看着他尸山为盾白骨垒路,一步步将她推上大位,也彻底怕了这个真阎王。
阎温根本不是她一个傀儡,随随便便的张口就能要的人。
十九毫不怀疑,若是她提出那种要求,面前的这个人能将她拉上至高之位,也能眨眼将她亲手推入深渊。
十九只能收敛自己的妄想,乖乖的做一个傀儡,这样才能三五不时的见一见他,甚至像如今这样,和他如此贴近。
只不过十九并不满足于现状,宫变之后,她本来可以凭借自己的特殊能力躲藏得很好。
等到皇权旁落,届时天高海阔,十九生如杂草,没有她不能扎根的地方。
她亲手斩断自己的翅膀,心甘情愿的作为阎温的傀儡,做了天下最大的靶子,她想要的东西就算不能抓在手里,总要碰一碰才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