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紫绮顿了下,拍拍屁股上的灰,边往前走边回她,“谁还没个小时候的愿望啊!”
这不是她的愿望,这是她的执着,如果有的事注定不能重来,那么就努力去实现一些她能做到的事。
这几天,她跟着他们玩了好几个地方,到了五号,李兵提议要去火焰山看看。陈紫绮一口回绝了,她不要去那个热死人的地方。
古慈告诉她十月份不像夏季那样热了,去看看西游记里的著名景点不好吗?陈紫绮觉得不好,她觉得吐鲁番只有水果好吃点,哪里都不好玩,这四天里,她天天后悔出来。
潘田田见她不愿意走,就说,“你不愿意去,总不能让我们想去的就因为你一个人而放弃吧。”
陈紫绮早就知道她对自己不满了,懒得理她,回他们,“我跑不动了,你们去吧,回来从这接我下。”
潘田田把东西一收带了下去,几个人都收拾好了东西。下去退房,留了一间陈紫绮的,他们晚上会从这经过,再带她回去。
陈紫绮住的地方是高昌区的七天连锁酒店,周围是些小商店,没什么可逛的。
她待到中午,换了身衣服,下去吃饭。
国庆期间,生意再差的馆子都有人。她去了家米粉店,店里坐满了人,她要了一碗酱香炒米粉,里头加了鸡肉。
微辣的给她吃,还是受不了,要了一瓶冰可乐。
吃完后,她走在大街上,早上还是艳阳高照,过了中午,已经没阳光了,天空蒙着一层层灰色的云。
她开了手机,点进天气预报里看,下午有降雨,显示暴雨蓝色预警。
这是陈紫绮来这,头一回看到,吐鲁番有蓝色预警的暴雨提示。
她收了伞,觉得□□一热,心下就知道又是大姨妈来了,去了旁边超市买卫生巾。
在超市没挑到喜欢的那种,她急着想换上,随便挑了个。
问了超市的营业员,附近的厕所在哪。
她捂着肚子要过去,刚出超市门,天上就飘了小雨下来,淅沥沥的洒在脸上,街上没人打伞。
她化了妆,不撑伞不行。厕所在马路对面的巷子里,她等着红绿灯过去。雨势渐渐变大,行人们跑着躲雨。陈紫绮在伞下看豆大的雨滴落在这片干涸的土地上,绿灯亮了。
她看了下马路,走上了斑马线。后头,急忙忙的男人,抓着沉甸甸的袋子赶着最后的绿灯过马路。
这里的直行灯坏了,只有这个红绿灯是好的,过马路的行人已经没了。雨下的很大,司机们来不及冲刷玻璃,前方的提示灯是暗的,他踩了脚油门过马路。
一声撞击的声音在陈紫绮的身后传来,伴随着尖叫声和刹车声。
她刚过完马路,一颗苹果滚到了她跟前。伤痕累累,磕碎了一半。
她看到旁边的行人往她身后走,急切的恐慌的神情让她感到恐惧。
她身后有男人沉痛闷哼的声音,有行人求助的呐喊,有司机懊悔的哭泣。
陈紫绮不敢回头看,她跑着往巷子里走,雨水溅湿了她的鞋,她身上全湿了,那把伞是她唯一的一把伞,而她刚才却把它丢了。
她躲在巷子的屋檐下,蹲了很久。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很难过,想起了很久以前。
那年她8岁,刚上二年级。她的爸爸是市重点高中数学老师,带高三学生,是班级主任,压力很大,每个班都有录取指标。
那段时间,她记得爸爸总是很晚回家,他要在学校看学生们晚自习。她小时候是个贪吃鬼,喜欢小区门口的脆皮烤肠,可陶苏芬不让她吃,说那肉都是添加剂,每次经过那里,都要看好久。
陈紫绮的爸爸很宠她,隔三差五就会偷偷带她出来吃。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天里,陈紫绮和他约定好了,等他晚上回家,给她带两根烤肠,而那天正好陶苏芬不在家。
陈一维回家时,淋了半湿,他没带伞。刚进门就想起来,忘给女儿买烤肠了。陈紫绮坐在沙发上看着两手空空的爸爸,嘴巴下垂着,一下就哭了,跑过来问他为什么不给她买,她都等了一个晚上了,缠着他再下去,不买就耍赖。
陈一维摸摸她的小鼻子,说她是个好吃佬,贪吃鬼。让她在家待好,他马上下去买。
他去阳台拿了一把伞,带上门出去给她买了。
那一夜陈紫绮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没吃到烤肠。醒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放在桌上的公文包还是像昨夜那样放在那,门口没有爸爸的鞋,阳台也没有撑开的伞。
她跑到房间看自己的小闹钟,都已经8点了,怎么没人叫她起床,她还要上学呢。
陶苏芬回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她看见在房里换校服的陈紫绮,心里恨不得把她从楼上扔下去,死的那个为什么不是她!
陈紫绮永远记得那一天,陶苏芬拿那把已经被撞的,只剩下伞把子的木柄抽打她的场景。她哭着骂她怎么不去死,就是个害人精,克星,为什么不替你爸去死。
陈紫绮抱着头躲在小书桌下,哭的撕心裂肺,她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要打她,让她去死。
那晚的雨大到冲走了一切血迹,躺在马路中央的男人怀里,是一袋子热腾腾的脆皮烤肠。
那是陈紫绮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害死了父亲,让这个家庭支离破碎,母亲也对她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