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之道:“不是听来的, 臣是猜测。”
“说起来,令尊是此案的主审官,你从他那里可有探得什么消息?”萧长勇按下茶杯盖, 忽然问道。
谢晋之叹息着说:“殿下应当知道,自当谢氏过世以后,我那父亲和嫡母便伤心欲绝, 谢夫人将谢氏的死加之在我身上,导致我爹防我甚于防贼, 早不似从前了。”
“死了还能翻出波来, ”萧长勇想到谢环生产那日,父皇焦急的表情,便不由冷笑道, “真不愧是太子良娣。”
谢晋之道:“谁说不是呢。她产子的日子实在太是时候,陛下过万寿, 加上百官俱在,陛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露出那样欣喜的表情。到底是头个孙子, 骤然没了,皇上伤心也是难免。”
“便是因为这, 殿下您今日与王妃争吵,实属不该。”谢晋之没有忘记他今天的任务,见萧长勇脾气有所缓和,谢晋之道,“臣早先便与您说过,只要王妃诞下嫡子,照样能越过那位‘长孙’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殿下却一意偏宠个丫头,王妃怎能乐意。”
萧长勇道:“本王何尝不明白。”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他觑一眼谢晋之的表情,方才面带怫色道:“子平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本王去与她亲近,她倒摆出脸色来了。我不想惯着她这份脾气,才与妾室亲近了些。”
“都是男人,莫非子平不喜欢温顺性子的女人吗?”萧长勇抬眼问说。
他一提到温顺,谢晋之便想起了那日在府里匆匆一见的燕尾。其实姜淮姻也好,燕尾也好,都不是太过温顺的性子,各有各的小脾气在。
偏偏这份可爱的脾气还带着相似之处,恰好在谢晋之的容忍范围之内,回忆起来,甚至有些带劲呢。
谢晋之笑道:“臣明白殿下的意思了,可是殿下不妨想想臣刚才的话。若皇上真打算重立废太子,殿下觉得,身边有谁是真正可靠的?”
萧长勇不禁侧首看了眼谢晋之,只见谢晋之面露微笑,端的是个不卑不亢。
萧长勇道:“自然少不了子平。”
“那王妃呢?”谢晋之低声问,他挑眉说,“王妃的父亲寿安候,在军中是仅次于并肩王的人物。王爷如今的态度意味不明,臣想,他大概率不会与殿下站在一边。”
“况且,王爷身旁还有个姜氏在,”谢晋之忽然提到姜淮姻,他玩味地笑说,“姜氏是什么人,殿下不知道吗?姜家曾为太子太傅,有姜氏在跟前,臣想,并肩王只怕是站到了废太子那边去。”
“殿下在军中唯一的助力,便是王妃了。”谢晋之慢吞吞地道。
当年萧长亭与萧长勇的婚事都是独孤皇后一手操办。萧长勇自小便跟着萧霖去军中历练过,早时与一些武将也有联系。
齐王妃性子爽利,一次随母亲进宫谢恩时便与独孤皇后投了缘。独孤皇后当年是细细看过齐王妃的家世人品,才将她配给了萧长勇。
所以这位齐王妃,政治素养和品性都是不错的。
萧长勇道:“你说的,本王明白了。”
“这事儿,是我处理不当,”萧长勇脑子转得也算快,很快理清了事情的脉络,“这种时候与王妃生分,确是容易引起内忧外患。”
他说完,亲近非常地拍了拍谢晋之的手:“今日,多亏了子平。”
谢晋之十分斯文地笑笑,温声道:“殿下客气。”
“至于废太子一事,”谢晋之压低了声音,“也不全是空穴来风。我那老子虽然防我甚严,但是,同在一个府上,有些动静,毕竟瞒不住。”
萧长勇做贼心虚,心里蓦地一惊,顿时紧张了起来,他拉住谢晋之的衣袖,皱着眉问:“什么意思?你是说谢大人查出了什么?”
谢晋之忙将食指竖在唇边,发出一下轻微的“嘘”声,他道:“臣是猜测。”
谢晋之此人,心机甚为深重,即便是在齐王府,他也不轻易露底,说着说着,他将声音越压越低:“墨蓝的事,真要查起来,只怕瞒不了太久。”
“他不是已经死了?”萧长勇挑眉道。
谢晋之说:“死了,可总有蛛丝马迹在。谢大人是大理寺出身,许多事,瞒不过他。”
“后宫里,我们又缺了人手,臣实在是惶恐。”
谢晋之说完,见萧长勇的脸色青一片白一片地阴晴不定,他舒出口长气,侧过首去,语重心长道:“臣说句诛心的话,殿下可要早做打算。”
萧长勇眯着眼:“做什么打算?”
“太子若真重新上位,殿下莫非决定袖手旁观?”谢晋之见他现在还毫无主意,不由也着急了,他动了动略有些发麻的手腕,恨声说,“经过这些日子的经营,已有朝臣站到了殿下身边,若太子上位,那些人该如何自处!”
“太子难道不知道,当日的巫蛊之祸,有殿下的一记功劳在吗?”谢晋之道,“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与太子,早已是水火不相容了。”
萧长勇抿着唇:“子平的意思是?”
“若真到了那一日,殿下唯一能仰仗的只有王妃的母家,寿安候府。”谢晋之隐隐捏住萧长勇的手,眼眸中似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