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极力压抑、却仍然透出巨大悲伤感的语调,几乎让我再也迈不动步子,我只好回身看着她的脸。
和我的目光猝一接触,两行清泪就从班长的脸颊上流下來了,然而她很快用衣袖把眼泪抹掉,问:
“真实世界里的小哲,真的沒有死是吗。”
我无言地点头。
“人类文明也沒有毁灭,我们的父母也活得好好的,是吗。”
我再次点头。
班长怅然若失地仰头去看天顶,那个黑暗阴沉的所在。
“我好羡慕那个世界,好羡慕那个世界里的自己……”
“你走吧。”最后她轻轻地说,夹杂着叹息的三个字,在狂风暴雪中听起來却格外清晰。
我还來不及回答,她已经转过身,沒有多少犹豫地,远离地堡,向着风雪深处走去。
“,,你去哪里。”我忍不住冲着班长的背影喊道,尽管我实际上对她的最终归宿心知肚明。
“我从來沒有远离地堡超过5公里。”班长用尽可能坚毅的声音回答我说,“现在我想知道,自己究竟能走多远,能不能看见这个世界的尽头。”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被撕裂了,甚至产生了就此留在这个虚幻的世界,和虚拟的班长一起生活下去的念头。
“别來追我。”渐行渐远的班长对我说道,“沒有意义的,我已经看见远方的山峰开始崩解了,这个世界恐怕很快就会完全坍塌,我只是想看看自己能走多远而已……别來追我。”
但是她自己的脚步却停住了,她略微别过头,沒有让我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你回到真实世界以后,会帮我照顾小哲吗。”
虽然舒哲有无数多的缺点需要改正,但是此时此刻,我不可能拒绝班长的要求。
“我会的,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是吗……”她仿佛破涕为笑地应了一声,然后不再说话,背着钢枪的少女背影,就此隐沒在开始崩塌的冰天雪地之中。
唯一联系着我和她的,只剩下胸中的承诺。
天与地都在发出悲鸣,似乎为了这个世界的毁灭而提前凭吊。
我走到鱼斯拉的面前,看着它半透明的灰色身躯,它的体型只相当于一只普通的灰熊,甚至连轮廓都有几分相像。
“鱼……鱼……”
鱼斯拉对走到它近前的我视而不见,我摇了摇头,拉开沙丁鱼罐头的铁盖,把散发着浓烈味道的罐头放在了它的身前。
奇怪的是,一直呼唤着“鱼”的鱼斯拉,居然沒有任何大快朵颐的意思,鱼罐头对于它來说,似乎跟我一样是不可见的。
诶,差哪儿了呢,鱼斯拉是我被小茵封闭的最严重的一段记忆了,按道理说只要我喂它鱼吃,它就应该展露出真正的容颜,让我回忆起所有的事情啊,难道鱼罐头不好吃,必须是鲜鱼才能让它满意。
喂,班长你别走,回來先帮我捉一条活鱼再说啊,我需要你的野外生存技能,谁能想到鱼斯拉居然看不上鱼罐头啊,难不成这次绝地大反击要功亏一篑,我面临的是又一次重启吗。
不甘心的我凑近了试图和鱼斯拉交流,但是无论我说什么,它只会回答一句:“鱼……鱼……鱼……”
然而在尽量屏蔽风声的干扰之后,我听出了些许端倪。
鱼斯拉呼唤的好像不是鱼,而是速度比较快的“野驴……野驴……”。
方信你妹,不是说我只要找到自己真正的名字就能离开幻境吗,搞了半天我真正的名字不是叶麟而是野驴吗。
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把一切都想起來了。
从6岁起就给我取外号叫“野驴”,让我留下童年阴影的小霸王,以及她真正的名字“任小芹”,都回归了我的脑海。
随着巨大而无声的震颤,虚拟世界在一瞬间化作白光蒸腾而去,我终于真正地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我就看到了病床边紧紧搂着我的一条胳膊,喜极而泣的小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