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祖本来就是心烦,听着动静渐渐就有了怒气,将手上奏折摔在地上,沉声喝道:“谁在外面?”
那太监连忙躬身进来,跪在地上:“回皇上,是……是十一皇子要求见,奴才说皇上正看折子没空,他却非要在门外候着……”
圣祖皱了皱眉。
他倒是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儿子了,仔细算起来,好像也有两年了。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种种灾祸现在看来,其实与一个刚降生的婴孩能有多大关系?至于宗庆殿的大火……只怕也是另有隐情!
圣祖眯起眼睛,想了想,让那太监宣了萧栈进来。
萧栈的相貌与母亲极为相似,眉眼、口鼻俱是同妤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只性情冰冷,不似妤妃贤德体贴,不懂得讨人喜欢。
圣祖看着那与妤妃七分相像的脸,心内到底是软了下来。
当年宠爱妤妃,恨不得封为皇后,然而她过世之后,却是连她唯一的孩子、自己这亲生的儿子都没多疼爱一点,此刻想起当初情份终究是有些愧疚。
“皇儿……”圣祖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父子间竟是生疏至此,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指着书案旁边的椅子道:“坐这里来。”
萧栈却仍是跪着,伏地行礼道:“儿臣不孝,不能常来问候父皇安康,不敢在父皇面前造次,这次打扰父皇政事,实在是心内想为父皇分忧。”
圣祖愣了一下,问道:“皇儿要为我分什么忧?”
萧栈依旧低伏在地上:“儿臣听说东昌国希望与我大昕联姻。”
“……”
“儿臣才疏学浅,出外不能御敌,在内不懂为政,与各位兄弟更是无法相比,虽有心为大昕出一份力,为父皇尽一份心,却是有心无力。儿臣听闻东昌公主骄横、丑陋,与几位兄弟自是万万不般配,父皇为了此事正难以抉择……”
圣祖此刻已然明白了萧栈的意思。
他也听闻了那东昌国公主样貌极丑,且性格粗俗,心里也不愿自自己的儿子与这样一个女人成亲,所以一直拿不定主意,想不到萧栈却愿意主动来请。
“儿臣本就……不祥,愿意为大昕、为父皇解忧。”
圣祖无言。
他对这个最小的儿子二十年来都是不闻不问,没有关爱半分,这种谁都不愿意接受,且是断送一生幸福的事却要他来承受,多少有点于心不忍。
然而除了萧栈,却是再没有其他人选。
皇子他舍不得,子侄里却是各有势力,牵扯不清。
圣祖没有立即决定,却问他:“若是朕允了,你想要点什么?”
萧栈道:“儿臣要随身太监六儿跟着,再要十个侍卫,还有……让沈良承做儿臣的师傅,儿臣不想在外族人面前丢了我大昕的面子。”
圣祖十分意外。
萧栈在宫中生活的十分不如意,这时候愿意去与东昌国联姻正应该懂得借机讨要些资本才对,却没想到他竟是分文没提。
最后的结果,就和萧栈预计的一般。
圣祖同意了他去联姻,封为庆王,满足了他的要求。
还额外为他建造了庆王府,选派了亲兵一百,赏赐金银各万。
这些就是萧栈起家的所有家当。
隔年,严道荣被调回京城,在家族的支持下就任户部左郎中令,与沈良承一起成为了萧栈的左膀右臂。
沈相笑了笑,端起酒杯的时候才发现空了,也不再倒酒,放了杯子叹道:“那时候就算是没有东昌国联姻这件事,皇上也会找到其他的机遇脱离皇宫,在外面建立自己的一番小天地,他……不可能甘居人下!可惜皇上那时终究起步太晚,圣祖当时对于继承皇位的人,更属意敬王萧衍。”
萧衍是圣祖第五子,亲母是丞相孙连远的孙女荣贵妃。
荣贵妃虽是女子,但孙家家教颇好,学识渊博,萧衍幼时就得了她额外教导,比起其他皇子更得圣祖赏识。
圣祖三十九年的时候,萧衍被立为太子。
那一年严家当家人突然暴毙,十九岁的长房长孙在严世荣的扶植下接任了当家人。那时的严世荣已是户部侍郎,严家在他的影响之下,渐渐开始暗中协助萧栈。
沈良承当时却没有严世荣发展得顺遂,只是翰林院学士,依照圣祖的旨意,每隔一日到庆王府上给萧栈授课。
中秋夜的时候,萧栈遣走了左右,在书房摆了一桌酒,只与沈良辰一人对饮。
酒酣之处,沈良辰禁不住感叹:“时运终究是迟了一步,若是严家早一年肯站在你这边,如今你也许就有了与太子争一争的本钱了。”
萧栈却只淡淡的道:“若是早了一年,说不定严家就被他查办了。”
沈良承一愣,知道萧栈嘴里的“他”指的是他的父亲、圣祖皇帝。
萧栈沉默了一刻,问道:“老师,你觉得我这些年来的表现如何?”
沈良承点点头笑道:“很好!”
“他应该也觉得不错,”萧栈顿了一下,语气里有些嘲讽:“所以,他就要提防我……”
沈良承明白了萧栈话里的意思,觉得他说的的确是道理。
如果在萧衍立为太子之前,萧栈的势头太突出,不单会引起皇帝的注意,更会引起萧衍的注意,而无论是谁的留意,对于刚刚摆脱了灾星说法的萧栈来说都是十分不利的。
在他羽翼未丰之前,任何的打击和算计都可能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