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既担心“韦春龄”安危,又恨“她”不辞而别,激动得涕泪齐下,语无伦次。韦景煊又好气又好笑,一时呆呆的,竟也不知该怎么劝才好。
徐妈买早点回来,奇怪地看着他们,又告诉韦景煊,下面来了个人找他。韦景煊让她好好安慰小姐,他趁机脱身。
韦景煊一边思索着那木神奇的转变,一边下楼,在楼梯的尽头,看到了秦逸民。
韦景煊忙将秦逸民让入房中。他心下惴惴,不知秦逸民怎么会出现在成都。
秦逸民自己说了来意,原来京里关于“成都血案”、川民暴动之事已经流传开来,洪门也听说四川总督拘捕了蒲殿俊等保路会人士,在和同盟会沟通后,决定由秦逸民率一众会中兄弟,前来四川支援。
秦逸民说:“我在城外遇到曹笃和黄明堂,他们说你留在城内,想法搭救蒲殿俊等十三人,我便自告奋勇,进城来帮你。”
秦逸民行色匆匆,饭也没来得及吃,韦景煊把自己的早点让给他,看着他狼吞虎咽,心中不禁犯愁,他想:“曹笃几次强调救蒲殿俊等人,现在秦逸民也来说这事,但我一介白丁,又不认得总督,怎生救人?若春儿在,她还能飞檐走壁,劫狱抢人;偏她走了,留我下来……哎唷,秦逸民惯来喜欢动武,他来见我,别是建议我和他搭伴劫狱。”
秦逸民不知他心中所虑,他吃着早点,忽又想起一事,问说:“令尊还在上海吗?”
韦景煊说:“他一直在杭州养病,偶尔回上海住阵子,和友人聚聚。”
“那现在两广那边的事,是谁在管?”
“爹名义上还是两广总督,实际事务,由我两个哥哥代管。师父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听到说,这次赵尔丰将事情闹大,朝廷很不满意,新内阁似乎有意把被摄政王弹劾的袁世凯重新请出山,摄政王那边则打算调派令尊来管这摊子烂事。”
韦景煊听到这里,脑中瞬间划过一道流星,他按捺下兴奋,将一个新冒出的念头暗中反复打磨成型。
秦逸民一吃完饭,果然向徒弟提出劫狱救人的建议。
韦景煊说:“劫狱不难,但我留在城内,除了搭救蒲殿俊他们外,还有一项任务,便是监视赵尔丰,随时将他的举动报给给笃哥他们,所以,我想先试试混入总督府。”
韦景煊将自己刚想出的计划跟秦逸民一说,秦逸民立即表示赞同。
韦景煊这就和秦逸民一起去总督府。出门之前,他本来还想和那木道别,但想起她今晨的反应,不禁心情复杂,放弃了去找她。
韦景煊骑了韦春龄留下的马,秦逸民借了客栈的骡子,二人一前一后,直奔总督府。
韦景煊对上次经过总督府时的所见所闻,仍旧心有余悸,好在府门前尸体俱已搬走,那可怕的燃烧艾叶中夹杂的血腥味似也了无踪迹。
韦景煊下马,对门公表示要见总督。
门公见他衣着虽不是特别奢华,但气质矜贵,谈吐温雅,倒也不敢小觑,问他是哪位。韦景煊说:“你就说,两广总督韦守中之子,前来拜见赵伯伯。”
门公进去后不大会儿功夫,就有人出来,领韦景煊他们进去。
韦景煊像确认随身钱袋似地回头看了眼秦逸民,秦逸民冲他眨眨眼。韦景煊心想:“有他跟着,即使不幸被赵尔丰窥破真相,我应当也能全身而退吧。”
赵尔丰正忙着处理公务,他听说韦守中的儿子要见他,很是诧异,然而见面时,他已经熟稔地露出笑容:“这位是韦大人的公子吗?瞧我这记性,只记得韦大人有两位公子……”
“不,他有三位。”
“哦哦,你想必是第三位了。”
“不才景煊,正是第三位。”
赵尔丰让人上茶。韦景煊毫不拘束地坐下喝茶,秦逸民垂手站在他身后。
韦景煊一脸天真纯朴,先恭维了一番赵尔丰,说他处理前些日子的纷乱真可谓当机立断,把赵尔丰捧得有几分飘飘然了,他又感叹自己时运不济,偏捡了这种时候来到成都。
赵尔丰说:“说起来,贤侄现任什么职务?”
“惭愧,我还没有任何官职。”
赵尔丰一下子又疑心起来:“我没记错的话,两位兄长各有职务,怎么大人不替贤侄也谋个一官半职?”
“唉,别提了。这一来,我爹虽得老佛爷恩宠,官复原职,但也成了惊弓之鸟,近年隐居江浙一带,关门养病,极少参与政务。二来,他为了一些事,和我生气,把我赶出家门,至今也未原谅我。”
赵尔丰听他说的韦守中近况,和他所知相近,又多信了他一分:“贤侄怎么得罪老大人了,被他赶出家门?”
韦景煊脸一红,有些扭捏。赵尔丰心里不由得一动,莫名觉得眼前人有点女儿之态。韦景煊说:“实不相瞒,小侄为了庆亲王府的小郡主,不听父言,在京中逗留数年。伯伯或许知道,我爹和庆亲王间有些误会,两人都固执己见,我爹固是不同意我娶这位小郡主,庆王爷却也绝不肯将女儿下嫁于我。小侄不愿再在京里蹉跎年华,也怕庆王爷将女儿另嫁他人,所以不久前带了小郡主,逃出京师,来到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