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怕,怕自己曾对赵灵做的一切,今日会加诸到自己的身上。
赵灵见他变了脸色,冷笑道:“师兄放心,我不会膑了你的双腿。”
牢门被打开,桎梏在庞淙身上的铁锁也被解开了,突然的自由让庞淙感觉到手足无措,他才不会天真到以为赵灵是善心大发,他说:“你这是要做什么?”
赵灵笑了,道:“如你所见,赵灵一个残疾之人,能做什么?”
庞淙说:“今日你若放了我可别后悔,且等来日战场再见,我一定会杀了你。”
赵灵只觉得可笑,平淡的说:“上将军言之过早,等赵灵像上将军一样,被魏军俘了,再说这话也不迟。”
庞淙本该生气,但他刚刚已经气过了,所以此刻他尚能控制住自己的怒火,只是冷冷地看了赵灵一眼,便随着齐军沿着昏暗幽长的牢房离开了。
墙壁上挂着青铜油灯盘,灯盘里只有一簇指甲大的火苗。
人走了,牢房空了,赵灵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他恨庞淙,恨的手里都攥出了血痕。
蓦地,他叹了口气,疲倦地靠在木轮车上,胸腔里的怒火也一点点地褪去。
现下,他只觉得这大牢实在是太冷了,这火光也太微弱了,弱的仿佛一切都要被黑暗给吞噬掉了一般。
乐野走了过来,带着一身的凉气,说:“先生真的就这么放了他?”
赵灵按揉着额头,平淡的说:“不然呢?”
乐野有些急躁,说:“先生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赵灵没说话,只是沉默着。
虎?
庞淙他不是虎,他不过是一只老鼠,一个可以随时抓了,再随时放了的老鼠,也是一只龌龊的见不得光的老鼠。
老鼠要有老鼠的死法,要死的可笑一些,荒唐一些,让全天下人都耻笑才好。
乐野说:“我有时真是看不懂先生”
赵灵叹了口气,说:“此战魏军损失可惨重?”
乐野说:“不过伏击了庞淙率领的三千精骑,魏军并无损失。”
赵灵说:“所以杀了庞淙又有何用呢?”
乐野怔了一下,竟有拨云见日之感。
是啊,杀了庞淙,魏国依旧是那个雄冠天下的强国,魏武卒依旧横行天下。
赵灵是报了膑足之仇,可宋国的血仇呢?他父母兄妹的血仇呢?依旧还是不得报的。
单单杀了一个庞淙,不足以重创魏军,更不足以重创魏国,没到时机,赵灵又怎么能轻举妄动。
第76章七十六
魏姝醒来的时候,燕宛正拧着水盆里的白巾,水珠子连城串滴到盆里。
燕宛把打湿的白巾递给她,说:“姑娘醒了”
魏姝穿着白色綌衣,支着身子坐起来,看了看身侧整齐的被褥,说:“君上昨夜没来?”
燕宛说:“君上昨夜在前殿处理政务,一宿未合眼。”
魏姝问:“朝臣们呢?可还都在正殿?”
燕宛说:“昨夜就都走了”
都走了?魏姝心里盘算一下,想来是朝臣们屈服了。
净过口,魏姝没用早膳,穿着白色的里裳就奔到了前殿,发也没拢,像是黑缎柔顺的一直披到腰间。
前殿里,阳光透过方木窗子渗进屋内,嬴渠依旧是昨日那身黑色深衣,没有换下,执着笔在竹简上书着字,不时的轻轻按压额头,有些疲倦,却还不能休息。
魏姝看着他清俊的侧脸,心头突然泛酸,脚步也微微停伫,他的身子不好,政务又这么繁冗,这样下去迟早会积劳成疾的,她的眼里有些热,垫着袖子掖了掖,又换上笑模样,走道他背后轻捏着他的肩膀。
嬴渠笑了,没回头看她,仍是落笔书着字,平淡的说:“睡醒了?”
魏姝心里一酸,趴在他背上,用脸颊轻蹭着他紧实的背,像只求怜爱的小毛狗似的,说:“君上不在,姝儿哪里睡的实”
嬴渠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魏姝又说:“都一宿未合眼了,君上去睡会儿吧,政事再重要,也不能把身体给熬完了。”
嬴渠笑道:“你担心寡人?”
魏姝松开他,眼眶红了,她不知道他怎么还能笑出来,道:“怎么不担心,这样下去,就是铁人都受不住,君上不为自己身体想,难道也不为姝儿想吗!”
嬴渠怔了一下,见她真的急了,竟有些想笑,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觉得就像一只惹人爱的兔子,心也软了,他放下笔,将她搂进怀里哄,说:“寡人一会儿便去休息,用早膳了吗?”
魏姝要从他怀里挣来,他的胳膊却锢着她,唇边还带着笑。
魏姝说:“没有!”
她这话说的带着几分怒气,嬴渠只觉得可爱极了,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笑说:“一起用,用过再睡,你总不能让寡人饿着肚子睡觉。”
魏姝能嗅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他吻她,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脸颊上,搅得她的头都晕乎乎的,也不挣了,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嗯了一声,说:“用过一定要去歇着。”
嬴渠笑道:“好”声音忽的又平淡了下来说:“下回来前殿,把衣裳穿好了。”
魏姝说:“为什么?”
嬴渠说:“这殿里不时会有臣工来,你就想这幅样子任他们看?”他说着,拢了拢她半敞的衣领,遮住胸前的圆润。
他的指尖触过她胸口的皮肤,她的脸不自觉得有些绯红,垂着眼眸不敢瞧他,她总是这般,有时会非常妖媚主动有时又会漏出女孩子家特有的娇羞,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