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看着嬴渠,这是他的儿子,他的嫡子,不曾忤逆过他的嫡子,如今正微躬着身子,不卑不亢的要拒绝掉蜀女的婚事,很恭敬。
秦公说:“你当真要回绝此门婚事?”
嬴渠躬着身子,双手相叠,宽大的曲水纹深衣垂落,冷静又平淡的说:“是”
秦公说:“若是寡人不准呢?”
嬴渠还是微躬着的,微垂着眼眸,平静的说:“河西之地尚未夺回,儿臣无心成婚。”
秦公目光如刃的看着他,半倚着身子,看了许久,像是累了,揉着额头说:“寡人会做思量,先退下。”
“是”嬴渠便退步离开了。
秦公揉着额头,没有说话,揉了一会儿,听见通仲的笑声,秦公的手没放下,转头诧异的看着通仲,也不在意他的失礼,只说:“为何笑?”
通仲还是在笑,说:“老奴看啊,这嬴渠公子颇像君上当年。”
秦公经他一提,也回想起了当年的事,不由的笑了,他年轻时也是如此,当年他在魏为质,魏武侯明要许于他魏女,实则是要监视他,他自然不受,说是无情于此女,不愿她受委屈,又说什么齐大非偶,反正就是不娶。
他其实是可以委婉些的,却偏偏当着众臣驳了魏武侯的面子,得罪了不少的人,尤其是那女子,极其怨恨他,甚至重金聘死士意图暗杀他。
最后,他到底也还是没娶,固执的很。
至于那女子,其实生的很美,更乃魏国名门之后,白氏名越。
秦公也笑了,这世上诸事兜兜转转还真是有趣,无奈的说:“多少年前的事,还提及作甚”又说:“你觉得呢?这门婚事如何安排。”
通仲收了笑说:“老奴但是觉得,嬴虔公子为长,理应先许给嬴虔公子。”稍加思索,又说:“虽派嬴渠公子迎接蜀女入秦,但这事尚未盖棺,换为嬴虔公子,想必也挑不出什么错。”
秦公听着,不曾说话。
通仲于是说:“嬴渠公子应是喜爱魏姝的,君上不如成人之美。”
秦公眉头微皱,很头疼,掂量着说:“魏姝,魏时的女儿,白越的女儿,其实也不是不可”
他突然又不说话了,他不讨厌那魏女,反而觉得她颇有胆识,也很聪明伶俐,可是她毕竟是魏时的女儿,他琢磨不透魏时,似敌似友,对他的女儿自然也多了分戒备。
他与魏时相识的很早,在他质魏时就相互熟识,那时他们志趣相同,曾抵掌相谈至天明,fēng_liú少年,意气风发。
但是人终究是会变的,变得不择手段,变得心狠手辣,变得难以琢磨,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会便的,这世上唯有利益是永恒的。
沉默了一会儿,秦公说:“魏女年纪尚轻,且等几年看看。”
秋狩很快就到了,其实天算不得冷,但是燕宛还是给她披了貉子披风,魏姝一动也不动的,由着燕宛给她系带子,说:“会不会太热了些?”
燕宛说:“不会,近来得风寒的多。”又说:“君上下诏了,将蜀女许给了嬴虔公子。”
魏姝眼睛亮了,来了精神,十分雀跃的说:“真的?”
燕宛也笑了说:“真的”
恰好嬴潼进来,她今日一身降红火勾纹劲装,头发束起插一玉笄,腰配宝剑带革皮袖腕,脚踩黑色折纹络鞮,看起来英姿飒爽的。
她刚一进来,便见魏姝一脸喜气,也跟着笑说:“何事如此高兴?”
魏姝这边脱离开了燕宛,微扬声音,说:“君上将蜀女许给嬴虔了!”
嬴潼端正的坐在矮案旁给自己斟了杯清水,说:“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魏姝这便在矮案旁缓缓走了几步,笑的很开心,眉眼弯弯的,煞有其事的说:“燕婉之求,得此戚施。得此戚施,真是可怜蜀女了。”
本欲求个美少年,结果呢,嫁给了个癞□□。
嬴潼这便捧腹笑了,说:“你还敢骂嬴虔了,这话可千万别叫他听了。”
魏姝俯身跪坐在嬴潼身侧,笑眯眯的说:“我也就和嬴潼姐姐说说,哪敢让别人听去。”
嬴潼说:“嬴虔虽然凶了些,不过也是人中龙凤,蜀女不亏的。”
嬴虔确实英俊,只是那脾气实在是可怕,他近来没找魏姝的麻烦,魏姝的胆子就越发的大了起来,她以为是因为自己有了嬴潼嬴渠两座靠山,实则嬴虔只是不愿理她。
时候差不多了,魏姝便同嬴潼走了,已经入了秋,原本葱翠林子已经染的绯红,如火烧一般,天是有些灰蒙蒙的,地上的草已经枯黄,风骤然的掠过,卷的灰尘弥漫。
场面很隆重,平地垒起了高台,足有半个城墙高,旌旗猎猎,摆有大鼎设有祭台,列有铜樽秦酒,祭祀牲肉。
秦公带着两位秦公子及一队人马最先进了山林。
嬴潼上了马,扯着缰绳,腰带容刀,马配箭囊,爽朗的问:“如何?随不随我进林?”
魏姝也上马了,说:“随!”
嬴潼说:“好,那我们便随在队后”说着双腿夹了夹马腹进了林中。
林子中是很静的,只能听见马蹄踩在枯叶上的莎莎声,也不见秦兵,因为他们一旦进了林中就会再次分成几组小队,比谁狩得的猎物最多。
这山林深处是有野兽的,不单单是狼,据说还有虎,嬴潼自然不敢带着魏姝往深处走,只想在林边猎头獐子,走了一会儿也不见獐子的踪迹,嬴潼便放弃了,与魏姝闲谈,说:“今日秋狩过后,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