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先生。”沐萦之微微点了头,“想来明月已经跟你说过将军府的情况了。”
“是,沈姑娘说,是教授府上两位姑娘识字。”
冯亦倩一言一行都有礼可依,但眉眼间不卑不亢,沐萦之并未与她说过多少话,在心里就已经认可她了。
“识字只是其一,将军的两个妹妹出身苦寒,自幼无人教导,如今入得高门,老夫人和将军都希望她们能知书识礼。”
冯亦倩沉吟片刻,“诗书礼仪不是一日功夫就能成就的,我会琢磨一下从哪里开始讲起。”
“我想过了,玲儿和珍儿年纪都不小了,或许一两年就要出嫁,不能像寻常官家小姐那样慢慢开蒙循序渐进,单只学一样就好,冯先生从明日起先给她们讲《论语》,一日一篇或半篇,边认字边释义。”
人或云,半部论语治天下,礼义廉耻无不出于《论语》,通了《论语》,也就通了礼、辨了义。
听了沐萦之的话,冯亦倩似乎眼前一亮,看着沐萦之的眼光与方才有了不同。
“夫人所言甚是,枉我教学多年,还不及夫人见识高远。”
“先生不必自谦,两位妹妹的功课,就交由先生负责。她们俩不小了,也有些脾气,还请先生多担待些。至于先生的酬劳,比沈府的再多两成,如何?”
“多谢夫人,只是……”冯亦倩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为难。
“先生有话,不妨直言。”
冯亦倩赧然一笑,“我只是觉得夫人决定的太快,或许该再考量一下。”
“我与明月交情很深,她引荐的人,我自然信得过。”
“我不知沈姑娘有没有跟夫人说过我的家世。我是跟夫君和离过的妇人。”许多高门大户,对教导姑娘的先生,对家世是有要求的。这也是她这次回京,迟迟没有找到主家的原因。逼不得已,她才向沈府求助。
沐萦之淡淡一笑,“这有什么,夫家既肯签放妻书,自是以和为贵,两不相干。”
听到沐萦之这么说,冯亦倩亦是一笑,似乎料到了她会这么回答,继续说了下去,“跟他和离后,我便来了京城,两个孩子都留在了夫家。我母亲与沈夫人有些交情,她怜我孤苦,便容留我在沈府给几位姑娘启蒙。前阵子我遇到了一个同乡,说我前夫遭了意外已经没了,两个孩子都在小叔家里,吃不饱穿不暖,我才辞了差事。”
“那孩子呢?”沐萦之问。
冯亦倩脸上微冷,“他们家如今境况不好,小叔嫌两个孩子吃饭多不想养了,我费了些财帛,把两个孩子都带到京城了。”
“你们住在哪里?”
栈,正在寻租。”
京城宅子少,地价贵,便是寻租,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租的。若租得太远了,只怕每日也会耽搁讲课的功夫。
沐萦之想了想,很快拿了主意,“将军府花园后面有座小院子,里面只有三间小屋,你带着孩子,搬到那里去住吧。”
“不可。两个孩子都有些顽劣,恐怕会饶将军和夫人清净。”冯亦倩忙道。
从前在沈府,她的确是吃住都在沈家,但如今她带着两个孩子,再住在将军府实在是不合适。
“先生不必客气,将军府宽敞,如今还觉得空旷呢!那园子有门直通府外,你若怕扰我,便把往将军府的门锁上,从外面的门进出就是。”
冯亦倩低着头,心中颇为纠结。
从前沈家待她不薄,几年下来她积攒了不少银两,但这次回去,为了把两个孩子要回来,被小叔狠狠敲了一笔竹杠,剩下的钱不够了。她连着几日在京城看房子,能租得起的都非常差。每日在客栈的吃住开销大,若再没寻到好房子,只怕手里的银钱就要花光了。
“夫人,我实在没有带着孩子在将军府白住的道理,只是我如今困难,若夫人想帮我,便收些租金吧。”
冯亦倩满脸通红。她知道将军夫人不在乎这一点租金,但于她而言,若能付些租金,也稍稍心安些。
“也行。”沐萦之爽快的答应了,“先前跟你说要加的那两成酬劳,便算作租金,不加了。”
“多谢夫人伸出援手,等我寻到合适的房子,便立即搬出。”
“可以,你今日就搬过来吧,明日一早开始授课,”沐萦之痛快地答应了,“我话说在前头,既是租赁,我便只管给你房子,柴米油盐都由你自己操心。”
她看得出来,冯亦倩是个有些清高的人,虽然在沐萦之眼中这算不得有点,但清高的人总归是值得尊重的。
听到沐萦之应下来,冯亦倩脸上的神色终于松了些。
“就依夫人所言。那我今日需要见见两位学生吗?”
冯亦倩这一问,沐萦之方才想起白玲白珍来。
都派人去叫了这么久,怎么还没过来?
“夏岚,你去问梅轩看看。”
“是。”
待夏岚走后,沐萦之让冯亦倩坐下,一同喝了点茶,才看到白玲和白珍走了过来。
都说人靠衣装,她们俩如今换上了簇新的锦衣,戴上了珠光宝气的头面,再看不出前日初来将军府的乡下姑娘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