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雪娥低下头,假装没听见月娘的话。潘金莲则直接扭开头,留了个冷淡的侧脸给月娘瞧。
上首的西门庆端着茶盏,似乎没看到大家的眼神官司一般,径自悠闲地喝着茶。
吴月娘没奈何,只得扭头对西门庆说:“老爷,那我和三娘及六娘都不领月钱了,雪娥和金莲……罢了,这也是我和三娘及六娘对老爷的心。都说日久见人心,我们只盼着老爷好、府里好,我们大家才能真的好呢!”
孙雪娥心里在挣扎,到底是老爷的欢心重要,还是这五两月钱重要。
可是算来算去,都是月钱更重要。至于老爷的欢心,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这么多小妾,她能争得过谁?
于是,她扛死了不抬头。
潘金莲扭开头,看向别处,心里冷哼一声。
月钱是老爷发话说要给的,她不过是听老爷的话罢了,偏大姐姐处处爱装大方懂事。
她偏不理她!
西门庆用茶盖拔了拔茶叶,发出清脆的响声,打断了下面众人的眼神官司。
他抬起头,挨个看过去,将众人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
如意儿和迎春站在一起,她心里急啊。
月娘用不着她做奶娘了,六娘又不要她。
老爷醒后,在府里大动干戈,她生怕自己地位不保。
见老爷看向李瓶儿,如意儿便不动生色地往六娘那边靠了靠,期望老爷能瞧她一眼。
西门庆果然看见了她,笑着问:“如意儿,如今府里也没孩子要吃奶,你……”
如意儿赶紧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到他面前,哀求道:“老爷,奴家里也没什么人了,情愿一辈子在府里。就算不能做奶娘,做一个粗活婆子也使得的。”
她的算盘打得很好,奶娘是没法做下去了,但西门庆和她有旧情,往常老夸她皮肤白呢!
只要老爷肯继续宠爱她,她还做什么奶娘?粗使婆子那更是笑话!
她奔的是第七个小妾这个名头。
西门庆微笑道:“可我听说,你家里还有一个丈夫?”
如意儿大惊,顿时流下泪来:“是谁在外面胡说?奴的孩儿早死,那个短命的不知音信,早就不知死在哪儿了。”
西门庆看向金莲:“金莲,你来说说,她家是不是还有人?”
潘金莲虽然早产了,但她自己不知道,只以为老爷给开的补药太霸道,生生把月事催来了。
就算流出的血块多,她也和月娘一般,只以为是天寒造成的。
再说,她的身子骨一向健壮,别说早产,就算是刚生了孩儿,面对仇人,她也能打起精神刺她几刀。
当即,金莲直起腰,眼睛发亮,振振有辞道:“可不是!前些天,我还见一个姓熊还是什么的男人,在大门口说要找她呢!”
如意儿恨得咬牙,正打算辩解,却听西门庆笑道:“如意儿一向守在府里,大约是她男人回来了,她还不知吧?也罢,我怎么忍心让人家夫妻分离?这样吧,你也不需在府里当差了,我这就将你的月钱结算清楚,再多给你半年的月钱,让你回家好好和你男人过日子。”
说完,他看向吴月娘。
如意儿好歹也在上房伺候了月娘近大半年,于情于理,月娘都该在人家出府的时候打赏一点。
吴月娘正在心里盘算,她应该打赏多少才好。
一看到如意儿,她就会想起这大半年因怕如意儿回奶,各种大鱼大肉的照顾着她,没承想……
她心里气得不行,恨得不行。
让她就这么拿钱出去,实在是心不甘,情不愿。
她笑着问李瓶儿:“五娘,当初如意儿可是奶了官哥儿那么久,你不表示表示?”
李瓶儿欠欠身,恭敬回答:“当初她来庄子上时,我就赏过了,给了五两银子,让她往后好好伺候大姐姐,不需担心官哥儿。”
吴月娘抿抿嘴角,不肯落于下风,从牙缝里道:“也罢,那我就赏她十两吧。”
小玉听了吩咐,起身去里间,寻出吴月娘的银钱盒子,拔拉半天,才找出一块约摸九两重的银子,走出来赏给如意儿。
如意儿见老爷心意已决,不敢强辩,只得接了银子,下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府。
潘金莲见去了一个敌人,心里大喜。
西门庆看向春梅、迎春及倚翠,这几个丫头是他收用过的,以往时不时也会找她们解闷。
虽说刚才都灌了药,但他打算说清楚,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放在府里,省得将来出了什么事,都算到他头上。
西门庆:“春梅、迎春、倚翠,你们出来。”
三个丫头走出来,低头垂手站在他面前。
西门庆道:“你们也是我收用过的,将来打算怎么办?”
倚翠低着头,春梅和迎春则毫不掩饰地齐齐抬头看向他,眼里的情意浓得快要溢出来。
西门庆:“依我的主意,你们还是在下人中间找个合适的嫁了吧,往后不必再指望我。若一时没有看中的,就老老实实当差,不可动歪心思。等什么时候相中了谁,就跟月娘说,我这里备一份嫁妆,将你们风风光光地嫁了。”
他的话音刚落,倚翠就跪下应是。
迎春心里急转,略加考虑,也跪下来:“我听老爷的。只是,不知我该在哪里当差?”
西门庆见她俩识趣,心里很满意,道:“迎春就留在上房,月娘身边还差了一个人。六娘那边人手已够了。”
两个丫头磕头谢了,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