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一下婆婆娘家的事。沈氏低声道,“这原也不怪你祖母,听你爹爹说,舅老爷跟你祖母不是一个娘生的,你祖母是嫡出,舅老爷是庶出。原就不大透脾气,后来舅老爷做生意赔了,往咱家借过钱,一直没钱。再后来,到你祖父过逝,你爹爹那会儿还小,你祖父没了,舅老爷一家倒打起咱家家业的主意来。你祖母就不与他们来往了。”
“那怎么又来了?”
沈氏摸一摸儿子头上细软的胎毛,“这就不知道了。”抿一抿唇,声音压的更低,“听说以前舅老爷做生意想翻本,借了高利贷,后来被人押着往咱家来要钱还债,你祖母一个大钱都没给,舅老爷当时就被剁掉两只手。舅老爷没多少时日就死了,打那儿就再不来往了。这回肯定是有事。”
何子衿惊道,“祖母看着舅老爷被剁手的?”
沈氏并不觉着何老娘有错,沈氏叹道,“那会儿你爹爹跟你姑妈年纪都小,以后成亲嫁人的,没银子怎么成?舅老爷也不是头一遭了,以往借给他的银钱打了水漂,看在同父的情分上,不令他还钱就是。难不成为了他,一家子都不过了。”摊上这样的娘家兄弟,除了自认倒霉,简直没有第二条路走。何老娘是做母亲的人,没了丈夫,儿女就是第一位的。也亏得何老娘刚强,才保住家业。
何子衿赞叹,“不想祖母还有这样厉害的时候。”
沈氏笑,“所以说你少自吹自擂才好。”
何子衿道,“我去瞧一瞧,看是怎么回事,这许多年都不来往了,怎么突然上门了呢,定是有事。”
“不许去。”沈氏说着,也没死拦闺女,何子衿就知道她娘是默许,跑过去听消息了。
何子衿没进去,她躲在门口偷听……嗯,这种行为当然不大好,不过,何家小户人家,也没啥大规矩讲究,更无人谴责何子衿这种不大端庄不大光明的行为。于是,何子衿就大大方方的偷听了。结果,她硬是……啥都没听到。
并不是屋里人说话声太小什么的,实在是她去的时候,人家已经把重点说完了。只听得何老娘一声长叹,拍着桌子,硬梆梆道,“丢人现眼辱没祖宗的王八羔子,死的好,留在世上也是祸害!”
何子衿:可见关系不好是真的啊!
何老娘道,“阿余,你找身子衿她姑小时候的衣裳给她换,哎……先给她洗洗干净再换,别脏了衣裳……哎……”又是一声叹息。
何恭是个细心人,道,“这大远路的找来,定已饿了的。嬷嬷去拿衣裳,子衿,你去厨下看看可有吃的拿些来。”何子衿在门外偷听,技术不到家,何恭早瞧见她了。
何老娘还在思量娘家的事,没空理会何子衿,何子衿跑去找周婆子要吃的了。厨下倒是不缺吃的,只是,周婆子道,“炉子上炖着大奶奶的黑鱼汤,灶上还没升火,东西有些凉。”
何子衿踮脚瞧了半日,见还有些剩下的白米饭,道,“现煮粥怕要许久,煮一点泡饭吧!”做为一生二世之人,她还是很有常识的,那位三姑娘的模样,叫人见了就觉可怜,瘦巴巴的看不出模样来。若不说是个姑娘,何子衿都不能信。赶了远路的人,或者是饿的狠的,都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也不要吃得太油腻,不然是要撑坏肠胃的。据说伟大诗圣杜甫,就是给牛肉撑死的。
周婆子也是何家的老人了,年纪比何老娘年轻几岁,三十上下,不是苦命人也不会卖身为奴。不过,周婆子觉着自己运道不错,何家不是富户,也吃穿不愁。在何家呆久了,知道的事儿就多,偏生周婆子还有个碎嘴的毛病。何老娘是很烦周婆子这碎嘴的,倒是何子衿喜欢听周婆子叨烦,一来二去的,周婆子算是找到了知音。只见她一面升火一面八卦,“唉,真是躲都躲不开,到头来,还是要连累咱家。”
何子衿立刻道,“嬷嬷怎么这般说,舅老爷为人不好吗?”引逗着周婆子往下说,其实依周婆子的碎嘴,不用人引逗她都要说的。在水缸里舀一瓢水添锅里,又下了米饭下去,周婆子道,“岂止是不好!亏得太太刚强,要不一家子得给他坑了!做生意是赔是赚的,运道不好,赔了银子,明白人也不会说啥。倒是这位舅老爷,自己赔了家业不思进取,趁老爷过逝时发丧出殡,他过来帮忙。话说的十分漂亮,可待他忙帮完了,连大姑奶奶的小银钗都不见了。老爷活着时有几件袍子,都是极好的皮料子做的,全都给翻出去卖了。这样的人,如何能来往得起?不是亲戚,倒是个贼!”
何子衿听的叹为观止,不过,更奇葩的在后面,“舅老爷这样的,说来还算好的。听说那位顺老爷更没个脸皮,好吃懒做不说,先时仗着有个标致模样,听说还跟有钱寡妇不清不楚,靠女人养活。”
“作孽哦。”灶里的火焰映的周婆子脸颊微红,周婆子感叹,“舅老太爷可是再讲究不过的人,怎么就修来这等不孝儿孙哪!真是作孽哦!要不都说呢,这妾生的孩儿就是不成!品性差!听说在以前古时候,妾室生的孩子都不能算主子,只能当奴才使唤!可见古时定的规矩也是有道理的。”
何子衿问,“这么说,舅老爷还是庶出啊!”
“可不是么。”周婆子扬一扬下巴,“咱们太太是大房生的,正出。”
那就难怪关系不好了,何子衿听了满耳朵舅老爷家的八卦,及至泡饭煮好,就跟周婆子一并送了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