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九重像是在一点一点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他的唇角微微扬着,猩红的眸子闪着一种极深沉的东西:“仙家的法器到底是比俗世那点半点灵力都没有的普通滕鞭要厉害的多,只十鞭子,几乎要了我的命。”
“好在我一直命都硬的很。”
贺九重说到这,又轻描淡写地道:“再后来,我被万剑宗选去做了弟子,等再次跟他们见面,就已经是五十年后我被万剑宗废了内丹赶出来的时候了。”
叶长生和贺九重平淡的叙述里几乎是能立即猜想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贺九重勾了勾唇:“‘万剑宗’是九州里数一数二的修仙大宗,就算是贺家本家见到宗里长老底下的弟子都是要礼让三分的。他们不敢得罪万剑宗,只怕那头随便打一个喷嚏都能叫他们魂飞魄散。”
“被万剑宗废了内丹赶了出来,万剑宗等于是向天下宣告不容我再苟且于世。他们接受到了这个讯息,为了主动向万剑宗示好,表明自己的诚意,自然是要从我这个‘弃子’作为切入口。”
贺九重垂下了眸子,好一会儿,低声嗤笑了一下,道:“那大概是我平生仅见过的一次,月娘和那男人在面对我时露出的热情——虽然到底也不过是为了劝我喝下毒酒,好趁机杀了我的伪装罢了。”
叶长生道:“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贺九重似乎是想到什么,神情里带着些惬意与愉悦:“我撕开了那个男人的胸膛,亲手从里面将他的心脏拽了出来,扔到了月娘的面前——她不是曾经说想要那男人的心吗,毕竟是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作为她将我带到这个世界的谢礼,于情于理我都该满足她。”
“——只不过她看着好像并不怎么开心。”
贺九重道:“她很害怕,尖叫声像是能将房顶都掀掉。我嫌她抬聒噪,便拧断了她的喉咙。”他道,“再然后,我就成功地堕魔了。或许比起修真,修魔真的要更适合我。所有从修士堕魔后会遭遇的瓶颈与心魔,我通通都未曾遇见过。”
贺九重摊开手,看着在自己掌心开出来的小小火焰,扬着唇对着叶长生道:“若不是我的内丹的确已经完全碎裂了,我甚至都会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曾经去过什么万剑宗修过什么仙。”
外面的鞭炮声已经渐渐地止了,屋里一时间没有人开口,寂静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了开来。
好一会儿,贺九重收起手,侧过身捏着叶长生的下巴垂着眸望着他淡淡地笑道:“我早跟你说过,我的故事不会是什么好故事的。怎么,后悔要听了吗?”
叶长生沉默了许久,抬眸与他对视着,笑了笑道:“总归你是要告诉我的。你所有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只不过……”
贺九重望他:“只不过什么?”
“你疼么?”
叶长生问得突兀,让贺九重微微怔了一下。
随后,眉目舒展开来,神色异常平静地扬了扬唇道:“已经过去太久了,连他们都已经死了几百年了,疼不疼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他抿了一下唇,双手将贺九重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拿下来,然后坐起来,朝着身边那人微微倾过身去,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贴在他的额头上。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一双看起来似乎已经平静下来的猩红色眼眸,他将他的手握着抵在自己的胸口,叹息般地道:“贺九重,我这里有点难受。”
气息带着彼此体温的热度,交融着一点别样的暖。
被握住了抵在那人心脏前的手有些发烫,透过薄薄的睡衣,能感觉到肌肤下那颗正在跳动着的心脏。一下,一下,结实有力。
贺九重听到那人的声音极低极轻,若不是贴的近了,几乎叫人有些听不大清。
“——可是我疼。”
贺九重眸子猛地地一沉。
明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明明是他连心魔都称不上的过去了。
明明他都可以云淡风轻地将这段过去作为故事摆在台面上了。
——明明他真的已经不疼了。
贺九重缓缓地伸出手将面前的这个人抱进了怀里,他的声音干哑得厉害:“世人都觉得是我弑父杀母,泯灭人性、罔顾人伦。修士厌我,惧我,视我为厉鬼修罗;魔族畏我,敬我,视我为魔届至尊。但是,却从未有过一人曾来问我,‘你杀他们,是不是还另有缘由?’。”
叶长生也回抱着他,好一会儿,才在他的怀里闷声道:“如果上天能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择去跟他们解释吗?”
贺九重低低地笑了一下:“何必呢?”
“相信的人自然就会相信,不相信的人,你解释的再多也不过是狼子野心的狡辩罢了。”他望着叶长生,许久,淡淡道,“能让我愿意去解释的人,有你一个,也就足够了。”
叶长生也看着他,许久,弯起唇来笑了笑道:“听完故事,我现在觉得困了。我们睡觉吧。”
说着拉着贺九重躺了下去,往那头凑了凑,将头轻轻地压在那人的胸口上。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充满着力度的心跳声,心里突然地变得很平静。
“我真的喜欢你心跳的声音。”叶长生闭着眼,声音里带着点闲适与满足,“以后,它就属于我了。”
“贺九重。”
叶长生叫着他的名字,声音拖着一点微微的尾音。
贺九重垂眸朝着他望了过去。
那头的少年闭着眼,雪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