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苏安,法国巴黎,他震惊之余心里终究还是有喜的,那时候他已经决定不恨,决定不爱了,他把自己的灵魂锁在了她逃亡疯人院的那天。
她笑的清浅,但是他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快乐,他知道那只是她的保护色,她曾经受过的伤永远都不会愈合。他厮守着自己的秘密,站在她身后,那时候他言语刺激萧何,促使萧何跟苏安在一起,无非是出于弥补和忏悔。
他想,或许她的疼痛和伤疤唯有萧何才能救治。
秘密隐晦,他的身世,他曾经对苏安所做的过往。存在了就是存在了,即使他当初安排人让李文军生不如死的躺在疗养院……李文军终究还是把过往告诉了萧何。这其实也是一种轮回。
在见苏安之前,萧何见过他。
那天,萧何眼神深幽,面无表情,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萧何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得知你身世的那刻起,我就在布局,我把苏启文、母亲、苏菲全都算计在内,但是唯独没有对你下手。不是可怜,不是同情……你以为这世上只有母亲爱你吗?萧然,我把你当亲弟弟放在我心里保护了二十多年,我对你始终不忍心下狠手。因为我总是会想起小时候,你蹒跚走路开心对我笑,你叫我“哥哥”,你伸出手让我抱。我比你大三岁,但三岁足以堪当父兄了,更何况你身体不好,家里一直觉得对你很亏欠,不管你做什么,我们都宠着你。纵使母亲厚此薄彼,常年冷淡于我,但我始终未曾埋怨憎恨过。我怎么能憎恨?你是我弟弟啊!后来你双腿残废了,我更是极尽所能的待你好。四年前一夕间得知你身世,我愤恨,我的心在那刻起进驻了魔鬼,但魔鬼也是有良知的,最初面对你的时候我觉得痛苦和不自在,但是很快我就想通了,你何错之有?如果有错那也是母亲和苏启文的错。我待你依旧,我甚至在想有关于你的身世,我愿意为你保守一辈子的秘密。后来我知道了云卿的存在,我知道云卿死了……那是我的孩子,在他被烧成灰烬之前,我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母亲为什么要拦下那通电话?她不知道我的心很难受吗?那里早就被她伤的鲜血淋淋,只因她是我母亲,我才一忍再忍,但她怎么能那么对待我?怎么对待我不重要,但怎么能那么狠心的对待苏安?她又何错之有?那时候母亲默认她送苏安去疯人院,表面伤害的是苏安,其实伤的何尝不是我。你们是我的亲人,那苏安和云卿又是什么呢?得知云卿夭折的那一刻,你们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我宁愿自己没有心,没有泪,因为这样我就感受不到什么是痛苦,什么是绝望。那一刻我真的想杀了自己,也杀了母亲,如果没有我们,苏安又怎么会发生之后一系列的不幸?为什么不报复呢?云卿的死点燃了我隐忍已久的仇恨,我把你拉入棋局里,设计你和苏菲在一起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喝了很多酒,怎么能不痛苦?怎么能不难受?但我已经身处死胡同了,我在地狱里,所以大家一起下地狱吧!我对你终究心存愧疚……但我见到李文军的那刻起,我不愧疚了,因为我的心早就被你踩在地上肆意践踏。我可以接受那个人是母亲,但那个人怎么能是你?你和她究竟要伤我到什么田地才肯罢休?萧然,与其说我对你失望,还不如说我对你已然是寒心了。来见你之前,我以为我会愤怒,我以为我会声嘶力竭的质问你,冲你咆哮,但是我累了,在这场看不到硝烟的战争中,每个人都带着伤痛筋疲力尽。你和母亲是我的亲人,纵使我真的想掐死你们,但我不会对你们下手,你们病了,我不能跟着你们一起病。但你应该很清楚,从此以后我的世界里将不再有你和母亲的位置,而萧家终究是容不下你和她。”
最后,萧何目光凌厉,离开的时候他说:“病好后从我面前消失吧!彼此眼不见为净,但愿来世,永不再见!”
永不再见?他沉痛闭上双眸,嘴角扯起一抹极其压抑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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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狂风大作,室内温度适宜,但身体却像身处冰窖一般。
光线微暗,苏安眼睛里摇曳着波光,淡淡的说:“我跟你无冤无仇。”
“对不起。”话音沉闷。
苏安唇角浅浅的勾起,“因为你,我落得一身病,人不人鬼不鬼,如今我还活着,所以你这声对不起可以说给我听,如果我死了,你又打算说给谁听呢?”
沉默半晌,他答案依旧:“……对不起。”
“啪——”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狠狠扇在萧然的脸上,那么重的力道,以至于萧然唇角都出血了,萧然下意识笑笑,他侧头看了苏安一眼,漆黑的双眸在昏暗的房间里有一种碎裂般的光亮。
打得好,事实上他还觉得她打得太轻了,像他这样的人,如今活着也是生不如死。苏菲疯了,苏启文牢狱之灾是跑不掉了,母亲?他苦笑,明明是他的母亲,可是他却觉得很陌生。
那天苏安来医院找他质问疯人院的事情,她掐着他,他当时就在想,就这么死在她手里吧!如果能够死在她手里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但她不杀他,她说那样会脏了她的手。
一道惊雷突兀划破长空,然后便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下起了磅礴大雨。
气氛沉寂,其实一直都很沉寂。
这一巴掌,包含了疯人院曾经加诸给她的残忍暴行所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