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了抹笑容:“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周大夫唤我重沄既可,这路上还是越少人知道我身份越好。”
周大夫稍有惊诧,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夫真可直唤夫人姓名,可万万使不得。”
“那便这般,周大夫算是教我先生,我便唤您一声先生,您唤我沄大夫便可。”周大夫思忖了下,勉为其难点了点头:“那就按夫人说的就是。”
行军刚至京郊,人迹渐稀,才到了陵安十里亭,队伍便停了。我正和周大夫说起配药之事,车上的轿帘突地被掀起,我扭头,见来人是曹潜,他微微俯身,轻声问我:“小姐可是坐的累了?不如下来走动走动,这一停之后,便是要走上一整日不会再停,您活动下筋骨也是好的。”
“要不,您出去走走?”沉香问我。
“也好。”
曹潜来开帐帘,伸手扶我下车,我道:“以后见面便唤我一声沄大夫,免得他人多心。”
见曹潜点头,我又问:“方愈似乎不是个能骑马行军的角色,如今他可受得了?”
“刚刚看来骑得东倒西歪,缰绳扯得脸色发青,似乎还不太会。”
我想了想:“罢了,随我一起去瞧一眼吧。”
我刚随曹潜往后走,瞥眼之间,见前面似乎有顶轿子,轻纱幔帐,精巧流苏,一眼看去,便知是为女子所用,我脚步委实一顿。一眼望去,这十里亭本是坐落在山上,队伍停在坡上,坡顶有庙,江欲晚的白马犹在,人却不见了。
“那是……”曹潜余下的话吞入口中,转眼看了看我,没了声音。
“那是郡主的轿子。”我淡声,没有太多情绪,只是敛眸转眼,直往身后的备药车厢走去。
从不可否,便是权势交易之中,也未必没有真情实爱,许是这无双郡主当真看好江欲晚,爱的深切,我竟也没能想到,她可真心至此,走了这么许久,也只为再见他一面。
方愈确被我料中,方才下马,因是被脚蹬绊住了脚,竟然摔了一跤,连裤腿都扯破了一块,腿上划出一道血印。
“夫人……”
“罢了,你到车上来,与我们同乘,还好车厢空间不小,多你一人无妨。”
方愈被曹潜一瘸一拐的搀走,我跟在他们身后,心有微沉,当初带走方愈,并非是因为他另有用处,江欲晚意在我身侧可多些侍候的人,也好方便使唤,而方愈一直侍奉我,又是有连着些骨血关系,所以方愈求请,江欲晚自然答应。
可我却是怀着其他心思,那日晚上所见之人,应是方愈不假,可他的说辞不足以让我完全放下心来,带他走,也好困死他,莫要在背后再生出些是非,反倒防不胜防。退一步讲,许是利用他,也是一条路好走。
我也并非没有细致观察,从识得他的一日,便了解,此人知书,懂理,是个大门之家出身的公子,肯屈尊侍奉我,足是有心劲儿,他道是为了报江欲晚的知遇之恩,我且当他实话实说,却心里也藏了三分戒备。
那一道血印划得不浅,虽不至于伤至腿骨,却也是血肉模糊,只不大一会儿,裤腿已被血浸湿。
“我实在是无用,还未曾上阵打仗,竟然就受了伤,夫人,我……”方愈啜啜,俊秀的脸上满是懊恼神色,许是激的,颊边竟生出红潮,饶是好看。
“这应是绑马肚铁角所伤,伤口如深,怕是需要深洗伤口,会有些疼,你得忍着。”
方愈点点头,紧咬下唇,我撩起袖子,按照平日里周大夫的指导,第一次以随军医官的身份,给人治伤。
虽有手生,却还算按部就班的完成了,周大夫点点头,似乎满意道:“做的不错,只是手脚需再利落一些就好,也免得病患失血太多。”
我颔首,走到车外洗手,手洗净,却还是难免一手腥气,让我稍有不适。再抬身之时,可见庙里走出几人,犹是那一身粉红衣衫的女子,令人眼前乍然一亮,身侧那亮甲白衣俊挺男子款款相送,不知是心境如此,还是眼里带了原本的固执偏见,只觉得那情意暗浮其中,总有说不尽道不清的幽幽情愫,一见便知内情。
“小姐……”沉香轻唤我,又是一声叹息:“您就别看了,免得心伤,何苦为难自己。”
我浅笑,仍旧目不转睛:“沉香不知,人不可放下一颗心,很多时候只是因着对自己还不够狠心,这世间除了自己,还能有谁能逼自己心死如灰呢。
看一次就觉得心冷,再看一次便觉心伤,直到看着看着,发觉已是无可能伤,我便真真可以放下一切了,到那时,才算是彻底的一干二净。”
转眼之时,沉香正凝眼看我,我莞尔,听她道:“连动情之时,您的眼都是凉的,沉香只道所见之人不少,您还是独一个。原以为您对他人总是薄凉,现下才知晓,您对自己也是如此,沉香看了只做心疼。”
笑容犹在,我伸手,拍过她肩膀,与她擦肩:“走吧,就要启程了。”
停了约莫两个时辰的时间,队伍又继续行进,方愈疼的汗湿了袍子,躺在一处蹙眉忍疼,默不作声,我则靠在车厢壁上反复翻看先生手记,先前因为知晓行军不便于熬药,也同先生一起炼制药丸,只是药丸总没有药汤效果良好,但对于行军作战来说,却是既省力又便于储藏携带。
我怕东西不足够,吩咐曹潜用北越王赏赐换得不少草药,这一路,需同先生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