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珠见纪氏是真个气着了,上来又是抚背又是劝慰:“太太何必同一个糊涂人置气,可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糊涂,我看她明白着,打量我是个糊涂的呢!”纪氏阖得会眼儿,又张开来,出得一口气:“琼珠,你往栖月院里头去,给四丫头理理东西,先把她挪到小香洲去住两天。”
琼珠才应了一声是,安姨娘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纪氏抬眼儿看看她,指了两个婆子,半是拖半是抬的把她抬进了小香洲。
明湘心底对安姨娘是又怨又恨的,可看见她叫人抬着回来,立时发急起来,也顾不得躺着流泪了,鞋子也不及穿,赤着脚跑进房里,扒在榻前:“姨娘,这是怎么的了?”
琼珠看看明湘,见她趴在安姨娘身前,心里一哂,太太最见不得就是这个样子,却还是冲她行了半礼:“姑娘瞧瞧有什么要收拾的,太太说了,叫姑娘先往小香洲里住两日。”
明湘一怔,忽的回过神来,咬了唇儿道:“我哪儿也不去!我给姨娘侍疾!”她抖着手摸出绢子来,掀开手帕一看,肿得老大一个包,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淌下来,又不敢开口问,也不知道这是受了什么磨搓。
琼珠面上还是笑盈盈的,说出来的话却半分也没情面了,一个是糊涂的,哪知道这另一个也是糊涂的:“姑娘这话差了,姑娘是主子,姨娘是奴才,也不过比我们好个半截儿罢了,再怎么也轮不着主子给奴才侍疾的。”
明湘咬了唇儿哭得更凶,琼珠身后两个小丫头子却去了西厢,画屏还算有机灵,赶紧扶起明湘坐着:“四姑娘,不过是住两日,还回来的,太太又没不许姑娘过来看望,姑娘别置这口气。”
明湘一怔,回头死死盯住了琼珠,琼珠叫她看的受不住,侧过身去,到底忍耐不得,皱了眉头道:“这里头的腌脏事儿,可不是姑娘该听的,还是听了太太的话,先往小香洲住两日罢。”
安家的事明湘不知道,她只知道是惹上了官非,这才要掏出钱去打通关系,安姨娘许久不得宠爱了,便是想跟颜连章开口,也捞不着机会,明湘倒是想问,回回都叫安姨娘搪塞过去,听见琼珠说得这话,又疑心里头定有不干净的事儿。
她呆坐着淌泪,画屏上前一步拉了她:“姑娘就听了太太的,总归还回来的。”可别闹到后头回不来,急急给她使了眼色,明湘却没接着,画屏只好转过身子挡住她:“琼珠姐姐别忙,坐着喝一口汤,我给咱们姑娘理些个东西,太太那头可说了,能跟几个人?”
琼珠看她一眼,这才算是个懂事儿的:“既安姨娘病着,也离不得人,小香洲那儿人手本来就少,这么着罢,你过去,再带一个小丫头子,余下的先留在这儿照管姨娘。”
纪氏说的是先住两日,也不必大张旗鼓,明湘叫画屏半是拖半是哄的带到了小香洲,明沅这里才刚得着信,屋子还来不及理呢。
正楼空着,东厢是明沅住的,西边这一排儿就归了明湘,她也不打招呼,指了小丫头去打听安姨娘如何,枯坐在西间里头垂泪。
明沅隔站窗户看看那头的动静,先自叹息一声,这事儿只怕不能善了了,闹了这么一出,纪氏在梅氏袁氏跟前也失了面子,张姨娘是为着明洛出头,可也得不着好,她叫了采薇理些个东西:“她才来,想必许多东西都没带,先拿了我的给她用罢。”
采薇也知道失了一块皮子的事儿,翻个白眼:“姑娘记着她,她可记着姑娘?”嘴上这么说,到底也明白明湘是被安姨娘所累,还是理得些茶叶茶具过去了,被褥妆镜带了来,这些个却没拿,采薇还留了个心眼儿,专拿了一套竹结杯,看着精细,便是带走了,也不肉疼。
又叫了采苓采菽两个帮手收拾屋子,画屏一向客气,同她们扫了招呼,歉意一笑:“对不住了,来的急,这些个没来得及收拾。”
采薇是得了令了,也不多打听,只把东西给了就又回转来,明湘只坐着不动不问,画屏跑进跑出的忙了一个下午。
沣哥儿下了学回来,他之前泄了一天肚子,脸都显得尖了,又跟着吃了几天粥,好容易能碰荤腥,回到院儿里就有果子糖点心等着他,一进院门欢叫一声:“姐姐,我吃点心。”
忽的瞧见画屏正探出脑袋来,沣哥儿一怔,站住了看,见是西边的屋子打开了,里头坐着明湘,画屏冲他招手,他却不敢过去,反身跑了两步,跑到了明沅屋里,连茶都顾不上喝了:“姐姐,我不回去。”
他还以为明湘来了,他就要走了,明沅笑了,摸着他的头:“不是同你说了,不回去,就跟这儿住着,安姨娘病了的,四姐姐过来住两日。”
这话一说沣哥儿立时高兴了,跟着又忧心起来:“安姨娘要紧么?”有些事儿,不必人说,他总能知道,譬如他在明沅这儿住得一段,渐渐就明白他跟明沅才是亲姐弟,苏姨娘才是生他的姨娘,可他心里也还记着安姨娘,听见她病了,很有些忧心。
“并没什么大妨碍,四姐姐身子弱,怕再过了病气,这才挪过来的。”若是平日里,还得带了沣哥儿看望她,可这事儿却沾不得,明沅一宽慰,沣哥儿就放心了扔在罗汉床上,爬上去拿巾子抹了手吃□□心来。
一团雪正蜷了身子藏在炕桌下边,沣哥儿头一歪,立时寻着了它:“小东西,又躲在这儿。”说着伸手把花糕递过去给它,一团雪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