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涯的确不敢伤害沈溪。
作为武将,崔涯深知自己的分量,如果被人知道沈溪是在他保护之下出事,就算他不是同谋,也要被革职下狱问罪。
所以当沈溪表现出要跟地方官绅谈判的态度时,崔涯顿时放心不少,当即派人把这“好消息”传递出去,甚至亲自出面督促跟随他进城的武昌左卫官兵,必须保护好总督大人的安全,他却不知,顶头上司苏敬杨已经调集人马准备随时杀进城来。
按照规矩来说,一府府城应该归地方巡检司和知府衙门管理,但因武昌府城同时又附郭省城,巡检司衙门主要负责城西南的金口镇、鲇鱼口,以及城东北的浒黄洲安全,府衙衙役则负责城里的治安,城门完全交给了军方。
武昌城外原本驻扎有武昌卫、武昌左卫和武昌右卫三个卫所,同时在城内也都有落脚地,平时三个卫所轮流抽调人马把守城门。后来武昌右卫被废,兵马一部分分流到其他两个卫所,其余由都司衙门直辖。
为统调方便,此后武昌府城门便归都司衙门直属兵马负责把守,与其余两个卫所彻底脱离了干系。
如此一来,苏敬杨要调兵进城属于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崔涯的消息传递到布政使司衙门时,郭少恒正在跟负责地方官茶生意的文家家主文琴竹叙话。
郭少恒听到下面人奏报后,明显地松了口气,道:“我就说文先生不用太过着急,你看,事实不证明,沈中丞也是以和为贵吗?”
文琴竹有些难以置信,问道:“沈大人真是如此说法?”
郭少恒有些不满:“文先生何意啊?难道你觉得崔指挥使会在这种问题上开玩笑?就算沈中丞以前在东南和西北时立下军功,但湖广这地方可不是他一个初来乍到的总督能吃得开的,只要我们官绅团结一致,谁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现在文先生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回家好好休息,明早总督衙门自会派人去请先生前往一叙。”
文琴竹道:“郭参政,您这话说的是否太轻松了些?如果沈大人只是想和气生财,何必亲自带人到藩司衙门强行把人带走?之前胡藩台的事……”
听到“胡藩台”这个刺耳的称呼,郭少恒脸色冷下来,道:“如今朝廷刚刚接到胡藩台的死讯,尚未派遣新的右布政使到湖广来任职的意思……文先生这是要做什么,不打自招吗?”
文琴竹赶紧解释:“要不是出了总督大人亲自到布政使司衙门掳人的事情,老朽断不至于如此紧张。胡藩台亡故的事,布政使司衙门刻意低调处理,连丧事都未在湖广境内举行,这会儿棺椁尚未送回南直隶老家,沈大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赴任,他说完全不管地方之事,恐怕不可信哪!”
郭少恒冷笑道:“再这么说,那就是自己吓唬自己了!现在连武昌城具体统兵的崔指挥使都是我们的人,杀一个毒一个都是事实,难道还害怕多一个沈溪不成?惹恼了我等,管他有来无回!”
“好了,你现在回府等候消息,如果有什么事情,本官自会派人通知,要知道,现在我们坐在同一条船上,本官难道会害你不成?”
文琴竹心想:“郭参政行事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为了保住权位和到手的利益,不惜铤而走险。但他性子太急了,容易走极端,如今连总督大人都不放在眼里了……我们文家上了他的贼船,早晚会跟他陪葬!”
“不行,我要回去,赶紧找钟家的人商量一下,看看如何才能与他脱离干系!”
有念及此,文琴竹行礼告辞,郭少恒亲自送文琴竹到布政使司衙门门口,见文琴竹上了马车后,目送其离开,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名吏员匆匆过来禀告:“郭大人,刚刚收到风声,说是城外有异动,是否派人前去看看?”
郭少恒打量那吏员,问道:“有何异动,怎么说得没头没脑的?”
吏员有些为难:“如今城门已经关闭,城外的事不好断定,现在就怕总督衙门调兵入城。”
郭少恒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总督衙门有什么资格调兵入城?就算兵马进了城又怎样?他是有兵,但做事要讲证据,他说马藩台中毒,有证据吗?他能找到毒药吗?就算找到毒药,知道是谁下的毒?他敢把我们拿下挨个审问?莫非他真把自己当皇帝?”
“不用理会,衙门口给我看好,再去总督府那边盯着,崔指挥使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给我带过来,这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吏员不敢违背郭少恒的意思,行礼道:“大人放心便可,总督衙门有专人负责,绝对出不了问题!”
郭少恒充满自信,道:“人们都说这沈中丞多有才华,但他到地方后,不过是摆了摆脸色,狐假虎威,除了一个钦差督抚的头衔,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做。我看哪,对鞑靼一战正如朝廷厘定的战功一样,主要是依靠刘尚书才能取得最终胜利,与他一介黄口小儿有何关系?”
“现在我倒想看看,这小子明日有何说道。收了贿赂,老老实实在武昌府当他的两省总督,做好一个泥菩萨就留下他,若是想耍什么花样,迟早送他去见阎罗王!”
……
……
郭少恒盘算来日在总督府的谈判怎么摆沈溪一道时,从布政使司衙门回府的文琴竹,却没能回到自己的府邸。
兵马进城了!
兵贵神速,沈溪在给苏敬杨的信中,明确表明事态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