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身为三省督抚,就算大营扎于城中校场,但作为军队戍卫之地,地方官是不能乱闯的。
但澄海县丞程风惟却好似根本就不怕沈溪,更将大营当成他家的后花园一样,竟然带着三四十人提刀准备直接杀进来。
荆越一听营外剑拔弩张,一拍佩刀:“活得不耐烦了,敢到大营来撒野,大人,您等着,末将这就去斩了贼子人头来见!”
沈溪摆了摆手。
明摆着的事情,程风惟来要人就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两边一旦发生冲突,必会引起城中守军哗变,在城外兵马未调进城的情况下,沈溪这么做的结果除了将自己置身险地,事后朝廷也会追究他擅自擒拿一地有功知县导致军中哗变的责任。
“切不可乱来。”沈溪嘱咐道,“做事要有理有据有节,快去将程县丞请进来。”
荆越不满地道:“大人,这狗屁县丞如此无礼,胆敢擅闯大营,就这么请他进来?”
沈溪道:“怎么这么多话?军中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荆越讪笑:“自然是大人做主。”说完,灰头土脸去外面请程风惟进大营,人还没到中军大帐,就听到中气十足的呼喝:“知县大人现在何处,再不放人,一把火将你们营地烧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荆越怒不可遏:“老子没砍你,竟敢跟老子耍横?老子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你个小县县丞,有什么好拽的,之前老子连知府的头颅都砍过!”
这时候就是相互破口大骂加吹牛,没人会当真。荆越虽然为人激进,但总算能保持理智,沈溪让他别乱来,他便守住最后的底限。县丞程风惟一看就是个浑人,居然抽出佩剑:“当爷爷我没上过战场杀匪寇还是怎的?有本事就比试一下,看看谁脑袋先落地!”
澄海的情况不同于别的县,澄海军政合一,特殊的体制导致知县和县丞都有带兵的权力,而这位县丞程风惟本是澄海巡检司从九品巡检,类似于地方团练头目,是蒋舜送书信往潮州府,由潮州府请示粤省布政使司安排程风惟官位,所以说程风惟以武将入文职,走的不是正规的途径。
程风惟对蒋舜感恩戴德,听说蒋舜被督抚麾下官兵擒走,不管三七二十一,马上带人来讨要人。
这样的粗人是否跟蒋舜同流合污另说,但就算不是穿同一条裤子也是同伙,至少蒋舜说什么,程风惟都会照办,让他闹兵变估计也能干得出来。
“住手!”
眼看两边即将动手,沈溪走到大帐,呼喝一声,荆越和程风惟这才将刀剑还鞘,不过双方脸上各都带着不屑,好似随时要再较量一番。
沈溪道,“进来说话
剑破苍天!”
蒋舜一阵无语,在他的计划中,如果沈溪真要拿下他,他希望通过田峻等人来调遣程风惟做事,拿程风惟当枪使。
结果程风惟“自投罗网”,如果沈溪趁机把程风惟也扣下,等于是断了他的羽翼,再想翻盘就难了。
程风惟笑着点头:“知县大人倒是早说啊,听闻您被这个什么督抚抓来,还以为您出了事……没事就好,我这就回去,您继续歇着啊!呵呵!”
傻人有傻福,沈溪不知道蒋舜看中了程风惟哪一点,居然会把程风惟这样的浑人推出来做一县县丞,是否是觉得与其安排一个自己人在这样的要职上被人怀疑,还不如安排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傻子?如此就算日后出了什么事,把这傻子推出去,蒋舜也不会受到牵连?
沈溪心想:“蒋舜做事果然有一套,把程风惟推出来的确是上上之策,就是你蒋舜没想到,你出了事刚掉进我这个猎人挖好的陷阱里,你指望出来顶缸的程风惟就跟着你一起往坑里跳。”
程风惟正要离开中军大帐,沈溪突然大喝一声:“站住!”
程风惟转过身来,怒视沈溪,问道:“怎么,有事吗?”
“废话!”
旁边荆越早就不忿了,这会儿斥责道,“督抚大人的大帐也是你随便进出的?”
“笑话,这个什么督抚的大帐怎么了,就连县衙和府衙我都经常出入,谁敢拦我!”
程风惟没多少见识,只当沈溪这个少年郎就算官再大也最多跟他的偶像蒋舜平起平坐。
沈溪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遇到这种浑人,真是有力使不上,不管说什么都胡搅蛮缠,你要是威胁他他就跟你拼命。再者说了,杀一个被人愚弄的傻子,值得么?
傻不是罪,更不至于因此被砍头。
沈溪道:“程县丞既然来了,请先留在营中,等天明后再行离去。蒋知县,你以为如何?”
沈溪故意不问程风惟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留不住这浑人的,反倒是蒋舜能把人留下,谁叫程风惟崇拜的只有蒋舜一个?
沈溪面色阴冷,手上捏着茶杯,好像是在暗示,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摔杯为号,那刀斧手进来,你和程风惟一个都别想跑。
光是程风惟带兵擅闯督抚大营这条就能定个死罪,你若是包庇他照样会被先斩后奏。
蒋舜心念电转:“我现在放程风惟走,他铁定走不出大营,反倒会让这少年督抚乱来,他在广州府和惠州府杀的官不少,到现在还能安坐督抚宝座,朝中必然有人保他,我一个小小的知县死了也是白死。”
“不若让程风惟留下来陪我,就算天明再走,只要少年督抚手头没证据,还是不能奈我何。”
蒋舜当即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