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去同这些竞争对手们一一打电话,用一套自圆其说的说辞,来换取对方采购的联系方式,然后忍耐下对方压抑之中难掩兴奋的一番探究,以及采购大约也是出于试探而来的各种苛刻挑剔。
真正开始销售原材料,贺千回就更加断定张璟眼下一定是危机难渡。
他那么谨慎的人,平常恨不得严防死守不与竞争对手有任何主动接触,说话也都是铜墙铁壁密不透风,可如今却不得不连原材料供应商的确切信息、专属技术指标等也拱手奉上,说得好听是背水一战,说得不好听……怕已是垂死挣扎了吧……
贺千回也不敢多问,既怕惹得他更加心烦,也怕真正听到自己其实承受不了的结果。
但每天你来我往需要沟通的事情委实太多,这天她同时与几个人聊天,一不小心把一条给张璟的消息错发给了姜蕊。
她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撤回,但姜蕊已经看到了:怎么了?
贺千回解释:不好意思,发给张璟的。
姜蕊:为什么要他买阿莫西林?
贺千回:嗯……家里的快吃完了,上海药店买不到抗生素,他工厂那边随便买。
姜蕊:家里有人病了吗?那也应该去医院凭医嘱取药。
贺千回:是我……也不是病了,就是这几天一直嗓子发干,怎么喝水都没用,根据经验是发烧先兆,必须先出手摁住!
姜蕊:为什么?如果真要发烧,那就让它发出来好了,身体也需要休息和排毒。
贺千回:呵呵,亲,这你就不懂了吧?传说中的不敢病不敢死,说的就是我们这种,中年老父亲老母亲。
姜蕊:……
贺千回觉得跟她已经聊完了,看张璟也已回复确认,就接着更新客户信息表格去了。
没想到姜蕊又追问了下去:如果真的病了会怎样?
贺千回:硬撑着。
姜蕊:……
贺千回索性同她说开了:一般只要还能直立行走,就继续该干嘛干嘛,好在我家俩妞体质都不错,很少会被传染。
我怀着悦悦的时候,慕慕才两岁多,那时工厂还在建设期,花销非常大,我和张璟都不敢领工资,全靠积蓄度日,也就没敢请保姆。有段时间我妈没空过来,我一个人在家边带慕慕边工作,有一次张璟刚离开上海去工厂,我就食物中毒了,上吐下泻,起不来床,只好让慕慕坐在我身边自己玩,后来她也躺下来睡着了,还尿了床,于是我又得挣扎起来换洗床单褥子。挨到快下班才敢打扰闺蜜,请她替我买菜过来。
悦悦半岁的时候我发过一次烧,那时还没有保姆,家里就我跟我妈,我妈还得继续带慕慕,所以悦悦还是我带,我晚上睡觉觉得冷得厉害,空调开到30度,而且自己冷就觉得孩子也冷,给悦悦穿了冬天的厚睡袋,上面还盖被子,给她热得,一晚上没睡好,好在我那一夜挺过来也就退烧了。
但有一次实在是烧得难受,待家里没来上班,沙发上躺一天,我妈特烦我,别说照顾我了,还问我怎么不来上班,就差没说出“老娘这么忙你还敢生病给我添乱”了。那时慕慕还没上幼儿园,幸亏有她,还常常来看我,给我盖毯子,帮我端水拿药。
说到这里,贺千回鼻子发酸,只好停下来揉揉眼睛,抹去蒙住视线的泪光。
并不是为了对妈妈心寒,她早就对妈妈死了心,只是想到慕慕,心里就软成一滩水。
女人当妈后好像泪根子特别软,随便一件算不得什么的小事都能让她们心酸落泪。
姜蕊:有人要心疼死了……
贺千回心里一凛,飞快打了一句“你别告诉何方宇啊”,可发送之前又停了手。
她忽然想到青春岁月时既身强力壮又毫无负累、其实根本不怕生病的自己,那时只是晚上睡不好觉,何方宇都要急得带她去医院,天天来送牛奶。
她低头又抹了把眼睛,一个一个字慢慢删掉。
突然之间,好怀念,被他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疼,好想重新拥有,他那么体贴周到无微不至的呵护。
姜蕊:张璟也顾不上你吗?
贺千回:他人都不在,鞭长莫及啊,其实他也是一样的,一有要生病的感觉就先服抗生素了,这方法还是他教我的。
张璟在家的时间少,光按概率论,通常贺千回生病也赶不上他在家。
而若他在家,她就更舍不得生病了,否则好不容易有的能带孩子去远些地方玩的机会,不就又浪费掉了吗?
每次觉得太苦太难,她都会想:一个人之所以结婚,不就是图有个人能跟你风里雨里互相扶持的吗?如果你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这样的婚姻又有什么存续的意义?
互相顾不上的时候多了,沟通也变得敏感脆弱。
譬如有时贺千回生了病,张璟晚几天赶回来,回来前问她身体是不是已经都好了,本意应该还是关心她疼惜她,舍不得她多病一天,可在她听来,就总要忍不住理解成他担心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因为她身体不行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