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沉似水,双眸寒光凌厉:“徐显炀,你敢在我面前动手?”
徐显炀对众侍卫严阵以待,面色语气却尽是恳求:“王爷请听下官一言,此案疑点尚多,大可以慢慢审讯,我这两名手下尚未定罪,不宜交与王爷动用私刑。王爷若能答应与下官联手讯问,下官立时捧刀请罪。”
杨蓁也劝道:“王爷请息怒,徐大人同样一心要查明案情,您还担忧他会徇私舞弊不成?”
此时李祥与卓志欣正被徐显炀挡在房门跟前,未等诚王再答言,李祥忽然叫了声:“志欣快走!”竟猛然一拉卓志欣手臂,携他一同夺门而逃。有徐显炀挡在门口,其余侍卫想去阻止也来不及。
屋中众人又是尽皆一怔,杨蓁心头一沉:这下才是糟了!
众侍卫都看向诚王,诚王道:“叫上外面的人手一同去追,务必留下活口!”
侍卫们见他没有说明是哪些人去追,哪些人留下,都迟疑地去看徐显炀。这位大人方才可是到了在王爷面前动刀的边缘,放他单独陪着王爷怎行?
“快去!”诚王又喝出两字,众侍卫才忙应了声是,鱼贯而出,屋中仅剩下了诚王、徐显炀与杨蓁三人。
于徐显炀而言,见到那两人逃走,他倒是松了口气,在他看来,是宁可案子查不下去,也不想见到这两人伤损在诚王手里。
他抛下绣春刀,跪地请罪道:“下官情急之下对王爷不敬,愿受王爷治罪。”
诚王面露嘲讽,转向杨蓁道:“依你看,你家大人该治个什么罪啊?”
杨蓁也跪了下来:“恳请王爷容许徐大人同去追回疑犯,将功补过。”
在这四处昏黑的夜间,人随便往哪个旮旯一躲就再难找到,逃走的是两个徐显炀十分熟悉的人,自然是他更有希望找回那两人,同时也好对局势有个缓解,避免再像方才那般针锋相对。
徐显炀朝她望过去,两人目光交汇,杨蓁眸中尽是理解与信任,徐显炀却更多的是赧然。
遇到变故,他是豁的出去自己,为干爹,为朋友,叫他两肋插刀他也甘愿,可如今他若是豁出去了自己,她又该怎么办?
方才维护那两人是他一时凭着直觉做出的决定,此刻一想,他却有些后怕,万一真惹诚王翻了脸,她可怎么办!
他们已有夫妻之实,却尚未正式成亲,万一他把自己毁了,又叫她将来何去何从?
徐显炀心中满满都是苦涩的懊悔,暗暗决定:我如今已是有家室的人了,将来行事再不能如从前那般冲动,一定要处处为她考虑才是。
诚王望了他片刻,冷冷说道:“徐显炀,我对你的信任可禁不起多少消磨,你最好别再让我失望。”
听了此言徐显炀心下一宽,忙道:“下官必然不负王爷所托。”
他又望了杨蓁一眼,起身快步出门离去。
诚王朝门口望了片刻,转回脸见到,杨蓁未得他发话仍跪在地上,小小的一个人儿,娇弱得好像一根指头便能推得倒,一阵风便能吹得飞,可她脸上的神情却是纯纯粹粹的坚定平静,不见一点慌乱不安。
“起来吧。”诚王语调中没了怒气,反而多了几分戏谑,“你嫁了这么一个愣头青丈夫,就不怕哪日被他拖累的丢了性命?”
杨蓁起身来道:“王爷可想听我说真心话?”
诚王轻哂:“难道我还会刻意叫你来骗我?”
杨蓁道:“我想敢问王爷一句,如您这般,对谁都不去全心信任,自是免除了为人欺瞒的风险,可是您一直如此待人,难道从未觉得孤单过?难道您见到别人肝胆相照,从未羡慕过?”
诚王显是不以为然:“依你的意思,如徐显炀这般,被他信任的朋友利用出卖,反倒是好的?是叫人羡慕的?”
杨蓁摇摇头:“信任也是礼尚往来的,说不定付出了却没有回报,可不去付出,也便一定得不到回报。倘若从不去信别人,又怎能得别人信任?王爷请试想,倘若我从未真心信过您,一直对您满怀提防,出言不实,您又会不会信我?”
诚王没有答话,这话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杨蓁不知不觉就联系上了前世最后的那段经历,徐显炀送了她最后一程,或许只是出于侠义之心,并不能说明他追随厂公的立场正确,不能说明他被通缉是蒙冤受屈,更不能说明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但杨蓁就是自那时起就全心相信了他,相信他是个好人,他的决定即使不全都正确,也都有他的道理,相信这个人值得她付出一切去善待。
这份信任,根本无需什么说出口的理由。
杨蓁说得愈发动情:“人心隔肚皮,我未曾见过王爷的真心,也未曾见过徐大人的真心,但我还是情愿先来付出信任赌上一把,去相信王爷待我没有恶意,相信徐大人不会负我。这都是我甘愿为之,纵使将来为人辜负,我也认了。至少我真心实意地活了一场,对得起自己,也不留遗憾!”
诚王静静望着她,面上看不出什么触动,最终展颜一笑:“我知道了,你之所以不觉得徐显炀愣,是因为你比他还愣。看来我得警告徐显炀看好了你,免得你这傻丫头将来又信了哪个不该信的恶人,一气儿把你俩都给坑了。”
他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凑近杨蓁,笑吟吟道:“说不定,我就是其中一个。”
杨蓁怔怔地发着呆,不大明白他此言何意。他是说了一个笑话么?听起来……也不好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