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2号,迎来了一场名叫‘海葵’的台风,有栋楼塌了,那栋楼,总共二十四户人家,75个人,死了36个,二十几人重伤至残疾,9人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阮荨荨忽然抬头,看着他的侧脸,轮廓硬朗清晰,眼神难得柔和。
他继续说:
“我爸在勘察的时候就已经发现问题了,原定的砖是经过质检部门检验的,但后面运来的一批砖已经换了厂家,问了包工头,说是采购的意思,我爸气冲冲去找采购,采购三言两语推了,两人差点打起来,后来我爸才明白那是开发商的意思,说是工程预算超了,我爸找开发商商量,如果不行就宁可先暂时搁置着,开发商不同意,我爸一气之下就没去上班,我外公说我爸这人脾气硬,愣是辞职了,受了打击好长一段时间都很消沉,后来有人来找我爸,说是开发商那边同意了,让我爸回去监工,我爸就回去了,但其实根本就没改,还是照样的破砖烂瓦,吃饭的时候,开发商说了实情,公司资金周转不开,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没办法使用规定砖,但是那些砖也找人检验过,确定可以使用,他们再三保证肯定不会出问题,而且工程不能停工,如果按期交不了房子,公司损失很大,我爸最后还是同意了。谁知道一次台风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暴露了,华海的人开始推卸责任,我爸难辞其咎,从华海的顶楼跳了下来。”
“那你妈妈呢?”
“我出生的时候,难产死了,我爸死后,外公怕我们受影响,于是替我们改了名字。”
“你本来叫什么?”
“方亦。”
阮荨荨没说话了,好久,才问:
“房子质量不好,之前就没人反应?”
周时亦:“事实上,在这之前,这座小区很多其他的住户都反应过,有时候风大一点,窗户都能被吹落,他们到物业反映,但是物业也只是找几个维修的人过来看一下,把窗户重新按上就是了。”
“可以到城建局反映啊。”
“你能想到的,他们会没做么?”他侧头看她一眼,说:“你知道一幢房子、一座桥,后面牵扯出来有多少人么?”
阮荨荨忽然心一颤,“那你们还……”
他转过头,声音清醇,抿唇道:“总得有人做。”
莎士比亚曾说过,意志命运往往背道而驰,决心到最后会全部推倒。
如果人人都跟命运屈服,往后的日子里,会有越来越多人的死于非命,他们不是想拯救世界,也不指望改变社会,他们只希望,在黑暗没有完全降临前,还能看到一丝曙光。
……
大包看到两人拎着电饭锅回来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车呢?”
周时亦把电饭锅往桌上一放,丢下一句,“被交警拖走了。”然后就拉着阮荨荨上楼换衣服。
大包盯着两人的背影,戳了戳一旁的徐盛,“他们两出去一趟回来,我怎么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
徐盛好像有心事,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大包又捅捅他,“跟你说话呢,想什么呢?”
徐盛回神,啊了声,“什么?”
大包若有所思的表情,拿手点着他,“你最近不对。”
徐盛侧过脸,“神经。”
“我神经?”大包哼了声,“我看是你神经了!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和丁云杉在后门,你们在干什么?”
徐盛靠在门口,点了支烟,没说话。
大包又逼问,“这两天,我看你们俩就不对劲,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丁云杉了?”
徐盛吐了口烟圈,“懒得跟你说。”
大包还欲再说些什么,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周时亦和阮荨荨换好衣服下来,徐盛警告性地,后者撇撇嘴。
周时亦拉着阮荨荨走过来,“小白在哪儿?”
大包说:“在家休息。”
他点点头,“我们先过去看看。”
大包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
阮荨荨盯着他看,“怎么了?”
“云杉在那边,你们还是等会儿吧。”
两人会意地点点头。
四人站在门口聊了会儿,徐盛递了支烟给周时亦,阮荨荨看了他一眼,后者罢罢手,“不抽。”
徐盛和大包皆是惊讶的神情,大包夸张地挤眉弄眼道:“哎呀,我怎么觉得你这趟雅江回来好像镀金了啊?”
徐盛附和两句。
周时亦但笑不语。
闲扯了一会儿,才说回正题。
“我现在敢断定假标书跟账本绝对在明姐身上。”
“这帮人渣滓,8.12,郿坞……还有那么多没有曝光的,这几年,他们究竟贪污了多少工程款!”
周时亦:“阿盛之前就查过,华海账上每一笔钱都是干干净净的,说明,这几年他们早就把钱洗干净了,如果没有人帮他们洗钱,或许事情又简单了许多。”
“赚这种钱,简直不是人!”
周时亦轻嘲了下,“对于他们来说有钱赚不就行了,谁还在乎这钱干不干净?”
徐盛忽然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周时亦想了想,“明天吧。”
徐盛低着头沉默。
周时亦奇怪地他怎么了?
大包撇撇嘴,表示不太清楚。
……
临近中午,丁云杉回来了,周时亦和阮荨荨去看白锦辉。
江边小楼,二楼的小屋里。
白锦辉高大的身躯缩在床上,弯着腰,像一只大虾。
房内昏暗,窗户紧闭,没有开灯。
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