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撞击出飒飒声响,落下一些干燥细密的尘埃。庭院弥漫着青涩的树叶味。
“出去走走吧。”罗德打破了沉默,“今天是牧神节。”
……
牧神节是一个古老的节日,为了纪念人身羊足的畜牧神卢波库斯。
狂欢的街道人头攒动。屋檐上挂满羊角木雕,小孩穿着半人半羊的服装,装扮成牧神的样子。奴隶在街头摇着铃铛,年轻的少女们站在街道两侧,为路人分发玫瑰花,有些大胆的还会向心生好感的男子主动献吻。这是牧神节的惯例。
尼禄和罗德都拿到一枝玫瑰花。
两人在人潮中被推搡着前进。
罗德鹤立在嘈杂人声中。他将鼻尖凑近玫瑰,浅淡地嗅闻一下,一丝难以视见的微笑从他的唇角虚晃而过。他黑发黑衣,连皮革手套都是漆黑的,唯有玫瑰和红唇还算是彩色的点缀。
一些拥挤在身侧的路人投来惊艳的目光。出众的外表使罗德很容易吸引旁人的注意。
尼禄抓紧他的手腕,与他贴着并肩行走,面目有些沉晦。
有两个年轻的女孩从人缝里挤出来。狂放的她们也有一点羞赧,红着脸,飞快地在罗德的侧脸落下一个吻。
尼禄睁大眼睛,持着玫瑰茎的手骤然握紧。强烈的嫉妒心使他如有冰锥刺入的冷意。
罗德表现得很平静。他将玫瑰花茎的尾端冲向女孩,这代表着拒绝。
街头的男人手拿羊皮鞭无序地挥舞,妇女们聚集在旁边,祈望羊皮鞭抽打到自己头上。罗马人相信这样会使妇女更容易生儿育女。
一切都是不属于两人的喧嚣。他们慢慢走出人潮,来到相对僻静的地方。
尼禄默不作声,银发软塌塌地耷拉着,从前额到脖颈都如石膏般苍白。他有一种被击垮的气质,忧郁象诅咒一样支配了他。
仅仅在半天之内,他就交给罗德毕生的所有悲欢。
罗德冷静的视线瞥过去,脸上显出些微的诧异:“您的手在流血。”
尼禄愣一下,翻过握着玫瑰茎的手掌。花刺尚未剃干净,在他的掌心扎出好几个血洞。
鲜血顺着指缝流淌,滴落一地。尼禄苍白的手掌满是耀目的血红。
罗德蹲在他脚前,撕掉衣布包扎伤口。他的黑发很长了,此时温润地披散下来,露出细白的后颈和肩膀。
他一直在沉默,突然停住手上包扎的动作,猛地抬头与尼禄对望。
他的眼里有审视的意味。
沉默好象一层刚刚结成的薄冰,随时都容易被捅破。
尼禄顿时惊惶不安,心虚得眼神直躲闪。他象被审讯一样,眼睫抖动个不停,初具刚毅的双脚开始发软。一股紧张象蛇一样绞紧他的命脉,尼禄紧张得胸口发疼。
这股紧张来得太过猛烈,终于将他本x_ing里的脆弱逼出来。
“哦……不行……”尼禄支撑不住,害羞得捂住脸,“我不行了……罗德。别这么看着我……”他支支吾吾地说。
他那种消失已久的、柔软无助的样子,此时在罗德的逼视下又卷土重来了。
罗德盯他一会,双唇微动,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两人在寂静中走过一路喧闹,沿着绵长的河岸前行。
河岸栽满青葱的月桂树,象发酵的肿块一样将河水夹在中间。蓝绿色的河水有些湍急,与石岸撞出咕咚声响,宛如从地底传来的冥乐。
他们走在树荫之下,路过一块刻写着姓氏的石碑。尼禄驻足了。
罗德也随之停下,清冷的眼光一扫,就见到石碑上刻着的“多米提乌斯”。
尼禄抚过那串石刻,神情有点骄傲。他的白袍袖沾有星点般的血红,手腕还残留着触目惊心的血迹,象寒光一样闪过罗德的眼睛。
“这一片都是我的资产。”尼禄轻笑道。极浅淡的雀斑使他显一点青稚,“包括附近的房舍和树木,都随我的姓氏。”
“这是一个光荣的姓氏。”罗德说。他扯动月桂的枝叶,细长的绿叶半掩他形状美好的脸颊。
那双黑如冥界的眼睛透过叶缝去瞟远处湍急的河水,罗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尼禄凑过去,正值芳华的面庞顿显。他卷卷的银发擦揉罗德的黑发,黑银交织之间,竟有耳鬓厮磨的景象。
他红着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其实……你也可以拥有这个姓氏。只要你愿意……”
弯曲的枝叶从罗德手里陡然弹出。他转过脸,明丽的五官在树影间有些难以视清。
尼禄停顿一会,继续道:“你屡次救我于危难,我的身家x_ing命有一半都因你而得。你完全值得这个赏赐,也有资格与我共享这一切。既然你没有姓氏……”
“其实我有姓氏。”罗德低声说。在逆光中,他的脸庞很是晦暗,唯有深邃的轮廓显得刚强,使他有一丝倔强。
尼禄愣住。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凝重地问:“你姓什么?”
罗德顿了顿,以平淡的口吻说道:“法恩。”
这是一个众人皆知的、罪恶的姓氏,以背叛并杀害上一任皇帝而闻名全罗马。
尼禄只惊诧一瞬间,因惊异而高抬的眉毛渐渐平缓,蜜色的眼眸释放出凝重的深色。他凝视着罗德,神色变得认真,尚为青涩的脸孔如有镀银般的坚硬,十分坚毅。
“我是罪人的儿子。”罗德平静地说,“我有一个不光彩且致命的姓氏。任何听到这个姓氏的人都会咒骂我,避我如蛇蝎……”
尼禄轻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