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靠过去,顾怀喻拿纸巾沾了点水,低头给她把眼妆擦掉了。
化妆师在底下跳脚:“顾老师!”
顾怀喻置若罔闻,秦淮笑骂:“该擦,化太浓了,又不是妖妃。”
“扯淡!我给别的宫女也这样化的。”
“好好,我不懂你们女孩化妆。“秦淮扬声,正色,“抓紧时间准备好,开拍了。”
怀莲初次见小艾,是在猎场的溪边,小艾十四岁,一个人坐在石头边挽起裙摆,一双雪白的脚丫浸在水里,踢着水花玩儿。
他从林中策马而过,无数高耸的细水杉变成黑色的格栅,将这个亮的发光的画面切成无数帧,飞快地掠过。
怀莲调转马头回来,在她背后无声地看。女孩的脚,怎么能这么白。
小艾是无数宫女中普通的一个。但因为这次秘密的偶遇,无数普通的宫女里,有一个不再普通。
小艾温柔,天真,如果仔细观察一个人的一举一动,怀着秘密的情愫陪着她长大,很容易在心里留下一道刻痕。
怀莲当时没说,也就永不能说。小艾二十四岁,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让离宫主人远远调离。
今天阴差阳错,她来当值,细细的胳膊吃力地端着砂锅,迈入怀莲的寝宫。
秦淮没有跟苏倾说太多,她没有经验,只能先试一试镜头,有问题他再指出。
他盯着监视器,竟然意外地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异常和谐。怀莲坐在塌上,小艾低眉顺目,两人没有对视,却仿佛有暗流涌动。
他背后的人似乎也感觉到这一点,四周慢慢安静下来。
“殿下,放在哪里?”
苏倾不怯镜头,一双眼低着,密密的睫毛垂下,声音柔柔的,语气恭敬。
怀莲不应声,好半天才说:“随便。”
顾怀喻改词了。
跟那句“依你”比起来,这句“随便”干干的,带着冷淡的刺,一点儿可能的暧昧都被掐灭。
秦淮并没有喊停,似乎在沉思。
小艾安静地走进来,随和地把砂锅放在桌上,蹲下从柜子里取出了碗,浅色碎花衣衫下脖颈白而修长,是平凡人家田园之乐,温婉妻子,贤淑母亲。
怀莲默然望着她的背影,那道目光代替他从背后拥抱她,含着被碾碎的憧憬和希冀。
小艾起身从他面前擦肩而过,因为他一直不作声,侧头瞧了他一眼,带着无声的担忧。
秦淮拧眉,苏倾怎么也把导演的嘱咐忘了。
跟他一起看监视器的人都很好奇。怀莲在女皇面前的温柔魅力已无懈可击,与小艾对视时,会露出什么样深重的爱意?
“大胆。”怀莲启唇,惊碎了所有人的猜测,他轻轻别过脸,冷淡地避过了她的目光。
小艾急忙一福,躬身退下。她走了。
怀莲的脸朝着窗子,眼底空荡荡的,窗棂交叉的黑色影子是一座十字架,困在他苍白的脸上。
原来,强权之下,他是一朵堕落绽开的妖花。
真爱面前,他是一颗又涩又硬的青果儿,敲不开,碾不碎,埋入土底也不会发芽,此生此世无人可知。
*
演员们的住房是小镇的配套酒店,单间的民宿,每两间共用一个阳台。顾怀喻与苏倾的阳台就是同一个。
秦淮站在苏倾的阳台上抽烟,忽然注意到阳台上摆了几个小木盒,苏倾装了点土,里面发着细细嫩嫩的绿豆芽。
他把那眼熟的小盒子扭过来看,果然见到上面烫金的标志,是顾怀喻常抽的空烟盒。
苏倾从屋里给他取了盒水果,出来就看见秦淮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喃喃自语:“资本主义呀。”
苏倾把水果摞在窗台上,也看着那烟盒:“你想要吗?我去帮你拿几盒。”
“几盒……”秦淮把她扯回来:“你等会儿。”
“我问你呀。”他真有点儿好奇了,“顾怀喻平时买烟走公还是走私呀?”
苏倾好像没太听懂,老实地说:“不知道。”
秦淮点点装火龙果的塑料盒:“这个呢?”
苏倾拿塑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