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能。
这榻上之人,便是半边脸都被烧毁,但另外那张刀疤缕缕的脸,她则是认得的。
她认得他的剑眉,也认得他那双刚毅而又哀凉的瞳孔,她甚至永远都不曾料到,更也不曾想到过,有朝一日,她信赖甚至依仗着的王能,竟会有这等悲凉的神情,竟会有这等惨烈的面容。
在她眼里,王能历来都是刚毅的,忠骨的,对她之令历来便是雷厉风行的,但她却从不曾料到,此时此际,王能,竟会以这等凄凉狰狞之姿出现在她面前。
他那半张烧毁的脸,仍是漆黑一片,血肉模糊,森可见得白骨,他另外半张脸,伤痕累累,血刀密布,狰狞可怖。
而这一切的一切,也仅是脸上展露出的伤口,她甚至也全然不敢想象,那已然溢血的被褥下,他那身子,又该是何等血肉模糊,狰狞重重。
王能!
那无情的命运,岂能!岂能如此待他!
思绪狂烈起伏,情绪狂涌得几近崩塌,凤瑶浑身僵硬,惨白着脸立在原地不动。
颜墨白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息一声,不再多言,仅是缓缓的转身,出了屋子。
一时,屋内的气氛再度沉寂下来,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而那榻上的王能,努力的张了张嘴,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狰狞狼狈,但却是仍旧不曾言道出话来。
凤瑶眼睛酸涩,强行忍耐,待得回神,她努力屏住情绪,微微而笑,宽慰道:“摄政王历来爱讽人,你莫要听他之言。”
说着,拖着僵硬的步子再度上前两步,“你且莫要着急,有什么话,日后待你康复了自可与本宫说。而今,本宫先为你把把脉。”
这话一落,不待王能反应,开始伸手朝他那只露在被褥外的手探去,待得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仔细探查,才觉,他的脉搏无力,似如灯枯耗竭一般,全然的不正常。
她心底越发一沉,指尖久久的搭在他手腕,沉默,甚至失神。
许久,待得王能动了动手腕时,她才回神过来,随即微微垂眸望他,平缓而道:“你脉搏虽弱,但并非病入膏肓之症。这些日子,你便好生呆在这里任御医用药便是,无需担忧紧张。许是不出一月,你这身子,便可康复了。”
她平缓的说着,只是嗓音抑制不住的有些紧然与颤抖。
待得这话一落,王能瞳色越发悲凉,唇瓣动了动,欲言又止,却是发不出声来。
二人相对无言,全然沉默。
凤瑶满心的起伏升腾,心思紧烈,甚至也有诸多之言想与这王能言道,想宽慰于他,奈何浑身僵硬,牙关而咬,竟是莫名的,半字都道不出来。
王能并非愚人,自也是知晓他情况究竟如何。
便是她此番刻意的宽慰于他,那些所有的言语,也都会变得苍白与无力。
她姑苏凤瑶终归是笨拙之人,斗不过天,也斗不过命运。也许她早就该认命,也许就该当一次缩头乌龟,全然不顾楚王的邀请而领着王能与精卫来得楚国,倘若她不来,倘若时光能逆转,这所有所有的一切,兴许,都不会发生了。
思绪至此,情绪越发翻腾上涌,刹那,搭在王能手腕上的指尖骤然颤抖。
她蓦的回神,自行惊了一下,随即急忙伸手将指尖挪开,甚至抑制不住的满目紧烈的朝他望来,却见,王能正静静的凝她,那双哀凉厚重的瞳孔,竟还夹杂出了几许复杂,甚至心疼。
是的,心疼。
察觉到这点,心底越发一痛。她全然不知,也未料,她历来在他面前刚强傲然,有朝一日,竟连他都会对她露出怜悯心疼之色。
她终归是弱者,是可怜人,便是她全然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本也如此。若是不然,又怎会连王能,都开始怜她,心疼她。
一股股复杂悲凉之感,浓烈入骨。她终归是有些撑不住了,急忙扭头避开他的视线,也全然不让他看到她的面色,仅是强行忍住心神,紧着嗓子宽慰道:“你好生在这里休息,我会让摄政王与大周御医好生救你。你如今什么都不必想,只管养好身子便是,我既是将你活生生的从大旭京都带出来了,我一定,也会安然无恙的将你带回去。也望你,坚守这点,好生支撑下去,待得回到大旭了,我定会好生封赏你,甚至,谢你。”
这话一落,全然不敢多呆,甚至发疯般想要逃离这里。
随即,凤瑶不敢去看他的反应,更也不敢去触及他那双哀凉心疼的瞳孔,仅是仓促的转身,开始慌然的一步一步朝不远处的屋门行去。
身后,全然无声。
整个屋子,也徒留凤瑶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凤瑶咬着牙,绷着情绪,待得足下刚刚靠近不远处的屋门,则在如此沉寂压抑的气氛里,陡然闻得一道极轻极哑的嗓音微微而起,“属下护不了长公主了,也与长公主回不了大旭了。属下如今之愿,是望长公主安好,望长公主保重。再者,长公主,世上之人皆不可信,但长公主你,能信摄政王,信摄政王!”
哑然的嗓音,全然从喉咙,从牙缝中挤出,凤瑶听之入耳,只觉心肺都开始皱紧开来。
她浑身一僵,足下也下意识顿住。
而身后不远的王能,待得语气一落,竟如扯坏了与心肺嗓子一般,骤然间咳嗽起来。
他咳嗽得极为迅猛,甚至还夹杂着一种似是呕出了东西之声,阵状极大。
凤瑶浑身发僵,不敢回头去看,胸腔内的心跳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