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番,西夏领主彻底心服口服。城门之外高举白旗,自愿奉晋元为上国,从今往后,年年纳币,岁岁朝贡。
长达两年的恶战,终于以大获全胜画上一个圆满的句点。晋元帝龙颜大悦,直接在军营里大设宴席,邀众将领们一同庆贺。
营地之内,火炬熊熊。觥筹交错,鼓乐齐鸣之间,却见那晋元皇帝一身金色龙袍,身躯凛凛,步伐稳健地现身于主座之上。
帝王威仪震慑四方,众将领纷纷离席,响遏行云一般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以后。锣鼓声稍歇,将士们整齐划一地双膝下跪,匍匐在地,屏息等待皇帝接下来的开宴辞。
晋元皇帝手持青铜三足酒樽,端立于高席之上,他的目光缓缓掠过眼前,千千万万身披戎装的将领士兵。沉吟片刻,扬声说道:
“今日我军顺利攻破西夏,与尔等以及战场上牺牲的万千烈士,脱离不了干系。尔等将士,千里奔波赴汤蹈火。今夜这第一樽酒,朕便敬给在座的各位,敬尔等将领助朕保国平安,敬尔等将领为我晋元立下这不朽功业!”言罢,立即痛快地仰面饮尽。
洪亮有力的声音回旋在敞阔的营地之中,篝火跳跃间,传遍了每一处角落。
全场鸦鹊无声,须臾,不知哪位将领率先回神,面露激动之色。高呼一声圣上英明!全场其他年轻刚毅的兵士们,跟着反应过来,仰面饮尽杯中之酒。排山倒海一般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响彻云霄,久久不歇。
晋元军大摆庆功宴,耽误了行程。但战事告捷的喜讯,先传到了中原各城各地。
百姓们欢呼雀跃,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每日盼着家中参军的丈夫或儿子,早日归来。将士们也思念亲人,日日盼着团聚,于是一路上快马加鞭,长达一月的路程硬是缩短了小半。
其实从西夏离开的时候,苏婉容心中还是有几分不舍的吧。到底是住了整整两年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便是如今已经踏入中原境内,每每也会怀念起在窑洞里的日子,这些回忆怕是一辈子都轻易忘不掉的。
可是饶是在如何怀念,毕竟中原才是生她长她的地方。返京这件事情,之余苏婉容而言,便是终于可以见到父亲彻哥儿,周嬷嬷等人。念乡心切,所以相比之下,还是欢喜大于难过的。
等大军返回京城的那一日,近五月下旬,春暖花开,草长莺飞。苏婉容倚靠在车厢里,指尖微微撩开卷帘,他们已经到达皇宫,时隔两年,再瞧看见这一整片的金碧辉煌,内心竟有一丝恍然。
这两年之间,实在是经历了太多事情。就像是破茧的蝶,遭遇了一场劫难,心境变了,从前总也想不明白的事情,也逐渐想明白了。
犹自记得离开的时候,为了叫彻哥儿这辈子不要重蹈前世覆辙,男人以弟弟的前程作交换,要求她随他一道儿前往西夏。她一番衡量以后,最终勉强答应,心中却存有极大的不甘愿。
那个时候还总想着,等“半年之约”一过,她再寻方法从西夏回来,从此与这男人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想来,当初的自己,还是过于天真稚涩了些。想当然地以为,已经盘算好了一切,根本没有勇气正视自己的内心。
既然这辈子注定与这男人有了扯不断的羁绊,与其一味地逃避,倒不如尝试着勇敢面对。
前世与今生确实应当是有所关联,但上辈子的事情毕竟无法完全代表着这一世。
现如今呢,日子委实还长着呢。自己眼下才十七出头,依旧是娇花一样的年纪。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这所谓的将来,往后会究竟会如何发展,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思及此处,苏婉容又复望了一眼皇宫富丽堂皇的碧瓦朱甍。她缓缓放下卷帘,再靠回柔软的引枕时,唇边泛起一抹淡然从容的笑意。
倘若她这一辈子,接下来的几十年都是在这深宫中度过。她便更需要为自己的后半生,好好地计划经营了。
“今日的宫宴娘娘准备穿哪套裙裳?”
仙鹤腾云灵芝蟠花香炉里腾腾飘着薄雾,弦丝雕花拔步床上,苏婉容撩开浅粉茱萸绣纹的帐幔,自榻上坐了起来。
她侧过头,目光落在倚翠从朱漆描金朝凤纹立柜里,取出来的两套宫服。
这是凤仪宫。
自他们从西夏回来,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两日。
而今夜宫中设下的这场春宴,苏婉容哪里看不出来是那男人有意在寻她欢心呢。非但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收到了帖子,甚至连她的奶娘周嬷嬷都在名单当中。
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宫宴,官臣携家眷出席晚宴也罢,哪里有邀请府中仆妇一道儿前往的道理呢。
有些时候那男人不守规矩的粗野性子,实在是叫人又爱又恨。
不过,昨夜歇灯以前,男人翻看宫宴受邀名册的时候,苏婉容也从旁看了两眼,不经意瞥见另外一个令人意外的名字,倒是叫她微微有诧异。
二姑娘苏适雯,竟然也在其列。
但这并非叫苏婉容诧异的地方,真正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苏适雯今夜出席宫宴的身份。并非是太师府的苏二小姐,而是右丞相的二房姨太。
后来苏婉容才晓得,她不在京中的这两年,太师府的后院实在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五房的苏瑾萱今年二月也已经及笄了,许配给了京中一户商贾。那商贾五六年前白手起家,做到现在,虽算不得家产殷实,家底子倒还是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