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言啊,今日你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范李两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范念德横眉冷竖,他是真的动怒了。他与朱大神二人亦师亦友,尽管这次党禁,他因为某些特殊的关系,能幸免于难,但是不代表他的做派。
赵汝愚毕竟见过大风大浪,他听过的那些抹理学的言论,要比李伯言的厉害一百倍,所以没有太大的反弹,反倒是笑道:“伯言,你接触过理学吗这四个字,又是如何得来。”
李伯言见到赵汝愚心平气和的样子,反倒不忍心再和这位老人争执下去,然而他能放弃就这样,还让年迈的朱大神,隐退的留正、周必大,这些被韩党一棍子尽数打死的先贤们含恨而终
不,他不能。
李伯言坚定一拜,道:“晚生接下去的话,可能会中伤晦翁、子直公还有范公的毕生信念跟学识,但是,晚生还是要说。”
“说吧。在临安,老夫早已听腻了那些伪学逆党的中伤,你这四个字,还不足以伤到老夫皮毛。”赵汝愚缓缓靠在椅背上,看着背对堂外,气得发抖的范念德,又道:“伯崇,你也坐下消消气。”
范念德板着一张铁青的脸,即便是落座,也没有好脸色。
李伯言缓缓道:“晚生学问不多,对于理学,可能略知皮毛,若是说错之处,还请范公、赵相公斧正。”
“诸公所谈之理学,究其本源,都是探讨性理之学,讲究性即理,可对”
范念德与赵汝愚皆是一惊,李伯言的一句话,可以说大抵概括了理学的要点。
“你说的性即理,确实是晦翁所主张的理学要义,看来大郎还是做了不少功课啊。”
李伯言微微一笑,要真没点干货,如何说服这些老顽固
他接着说道:“自我朝之初,胡瑗、孙复、石介三位先生便提出理学之论,至周敦颐、张载这些先贤,将理学不断充实完善,至二程洛学,更是穷尽毕生心血,探寻天地、本心的联系。至如今,不得不说,晦翁、陆子静又将先贤之学,集于大成、完善的地步,理学之说,可谓自先秦以来,又一儒道巅峰”
李伯言这些话,听得范念德跟赵汝愚都尴尬起来了,这还是在批驳吗简直就是理学后生应该有的思想觉悟啊。若不是之前李伯言那“玄假空大”四字,赵汝愚都有心收这个假门生当真学生了。
李伯言看着两位老儒生目光古怪的样子,心里暗笑,上来若是劈头盖脸一顿批驳,估计会把这两位气得翻白眼,倒不如先吹捧吹捧。
“伯言有如此之言,若能入罢了,罢了,你继续说吧。”赵汝愚想到,如今这党禁森严,要是李伯言再入门下,无疑是断了这个有志向的好苗子,便欲言又止。
“既然理学之大,包罗天地万象,又涉及安身立命之说,不知道赵相公与范公能否解答在下几个问题。”
“问。”
李伯言清了清嗓子,说道:“晦翁所言,三纲者,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可对”
“不错。”
李伯言说道:“既然如此,太祖当年黄袍加身,可”
“够了伯言,你这话是大罪,你可知”
李伯言笑道:“非也唐末战火连天,朝代更替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太祖一统江山,安民定乱,此乃大义,然按晦翁的天理三纲,岂不是不义之举”
“这这个”范念德气得吹胡子瞪眼,这小子怎么能这么作死呢什么例子不举,偏偏举这个,天下谁不知道赵宋天下得来不义,就连赵氏都不敢自称为帝,官家这个称呼,纵观历朝历代,可曾有过当然,范念德不至于蠢到反驳李伯言这个观点。只好憋着这股子不服,忍气吞声。
李伯言见到老范一脸要被气炸的样子,偷偷笑着,等等还有更气的呢。
“纵观上下几千年,朝代更迭,皆是国不将国,乱象四起,而无圣主。倘若按照天理三纲,纣王昏庸无道,周不该取而代之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不该亡国”
“这个这个”
赵汝愚眯缝着眼,缓缓道:“伯言所举例子,皆是昏庸之君,天理难容,自然派圣人取而代之,此举也是在天理之下罢了。”
李伯言看了眼赵汝愚,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赵汝愚避而不谈三纲五常,直接用天理说事,避重就轻,反倒说出了一些李伯言不能反驳的话来。
就像佛学讲究的善恶有报。你说胡扯吧,恶人总有死的一天,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说灵验吧,多少恶人无疾而终所以赵汝愚这么说,让李伯言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样啊,不知道天理会不会落在官家身上。”
“”
“”
范念德心说,这小子咋这么坏呢。什么好事坏事,都往官家身上扯,这不是找死的嘛。
李伯言见两人不吭声了,便笑道:“既然两位还坚信所谓的天理,那晚生还有一问。”
“伯言啊,涉及官家的,就别乱问了。难免惹口舌之祸。”
“好,我要说的是永州的一桩怪事。吾家的一处庄子上,有位善于养猪的屠户,所有猪崽,皆以篱笆圈之。屠户姓郑,总爱与晚生谈论养猪之道,然而晚生往往不知其在说什么,便总是对其说,我只顾吃肉,养猪是你的职责。屠户的养猪之道,确实有一套,不过总有猪想要跑出这个圈子。一日,屠户做梦,圈中之猪,托梦给他,说是要跑出去,屠户不许,制止道,汝等只需长膘长肉,待到膘肥体壮,成为主家盘中之食。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