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瞧她笑的那么像黄鼠狼呢?
她亦是提心吊胆,上了檐廊,便见窗子里方姨娘半趴在床沿上,看了许久,她才看明白,她是在给朱氏吸痰了。
自己家的屋子,眼看断气的朱氏,都来了,不进去看一眼就走总归不好。
方姨娘撩了帘子,在门上探着半个身子:“夫人刚刚又痰迷了,我才吸出痰来,宝如,也是交代几句后话,你能听,就帮明德听了去,养儿为送终,他生死不见,你也该看一眼不是?”
这是宝如娘当年住过的屋子,一眼看到底,里面就一个病妇人。
朱氏将死,不见一面,是真的说不过去。
野狐和稻生也准备跟着进去。方姨娘看了一眼,眉头略皱:“二少奶奶,夫人本是个沉病,这活活两个黑白无常……”
一个黑衣一个白衣,可不是两个黑白无常?
宝如道:“你们就在这窗下看着,我片刻就出来。”
胡兰茵眼底抹过一丝不经意的恶毒,待宝如进了屋子,笑嘻嘻道:“这两位弟弟也是明德手下的老人了,来来回回的辛苦,快快坐着吃杯茶,慢慢等着。”
她毕竟是季明德的另一房妻子,亲自端了茶杯过来,将两个傻小子按坐在廊下,丹蔻红红的手,浓脂艳摸笑的颇妩媚,忽而一弯腰,稻生大些,心思也贼,脑子里不知想的什么,吓的差点溜下椅子,吸溜就是一口茶。
野狐看稻生喝了,正渴着呢,端起来一仰而尽。
胡兰茵左望望右望望,裙帘缓摆,缓缓进屋了。
这原本是宝如嫡母顾氏住过的屋子,屋内各处的陈设仍然照旧,就连床的位置都不曾换过。
朱氏比之宝如初见时,瘦了不少,大概是常年困扰她的风湿之肿消了,面庞清瞿,份外的白,人中处缝合后的伤口渐淡,如此躺在床上,有种自然衰老后的绵善之美。
她握过宝如的手,深深叹了一息,问道:“明德可好?”
宝如微微点了点头:“他很好。”
朱氏手握的有些紧,攥着宝如的手轻轻摇了摇,道:“委屈你了!”
方姨娘亲自捧了茶过来,笑着捧给胡兰茵。
胡兰茵周周正正,捧着茶杯对上宝如,道:“这是今春新下来的明前茶,二少奶奶吃口咱家的茶。”
这是真的打算自降为妾了?
若果真宝如在乎一个正妻之位,此时就该大大方方端起茶杯,那么,从此之后,胡兰茵就是婢,而她是主了。
她却不肯接茶:“大嫂,我不过来看一眼伯娘,至于妻不妻妾不妾的,此事你和明德商量,我不管它,也不吃你的茶。”
朱氏也是强撑着笑:“你们也是傻,她不吃咱家的茶。”点心不吃,茶水不吃,宝如的面憨心贼,朱氏是领教过的。
胡兰茵全指着这杯茶,谁知宝如竟是个油盐不进的,她不由有些心急。
朱氏摇头示意方姨娘和胡兰茵走,独留宝如一人,默了许久,问道:“当年你在长安时,订的李少源,自幼青梅竹马吧。”
宝如深深点头,又道:“都过去了。”
朱氏默了许久,又道:“以你来看,王爷待儿子们如何?”
宝如总算明白过来,朱氏绕了好大一个弯子,原来是想问问李代瑁。
她道:“先帝自来灾病多,王爷自我记事以来便是辅政大臣,很少回府的,便回府,孩子们也像避猫的老鼠一般,要悄悄躲起来,概因他总是在发脾气。”
朱氏两只眼睛浮的弯弯,当是在追忆旧事,缝合后的唇角噙了满满的笑:“私底下,他并不是个严厉的人,不过朝事繁冗,将他逼成哪个样子了。”
宝如点了点头,笑着应了声是。
荣亲王府的孩子们俱怕李代瑁,她打幼儿跟着李少源,也一直将李代瑁当成个阎王爷。李少源的狗偷吃胙肉哪一回,她将狗藏在老太妃的被窝里,自己也盖了被窝,一本正经坐在那绣花。
李代瑁满脸寒霜走了进来,恰那只狗在锦被中啃骨头,忽而摇头甩尾,被子叫他一把揭开。油嘴的狗,吓傻了连哭都不会哭,眼角挂着泪的小丫头。
宝如以为李代瑁必然也要抽自己的缏子,谁知他坐在床沿上,只问了句:“听说你打小?”
……
伸手在她头上抚了抚,李代瑁摘了枚贴身佩着的五寸白玉佩子,丢给她道:“本王随身并不带糖,也不知道何物能哄孩子高兴,拿去玩吧。”
宝如只当佩子果真是个玩物,串上小花绳子,佩在胸前挂了许久,直到祖父赵放看见,一把摘去并训了宝如一顿,宝如才知那是国之亲王们祭祀天地时,随祀用的圭璧。
《周礼》云:圭璧五寸,以祀日月星辰。
亲王们祭祀天地时,凭那圭璧断其身份地位,上达天听。
第104章果报
赵放以为圭璧是宝如偷来的亲自带她到王府请罪。
谁知李代瑁不过淡淡说了句:“是本王送给孩子玩的既她喜欢就让她玩去又何必摘下来?”
说着他仍亲自将那圭璧替她挂到了脖子上。
于李代瑁来说朱氏不过一夜错欢人生中的污点。
而于朱氏来说,那红衣白裤,两腿长长斜倚在佛桌下唇角酒窝深深,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少年,和那荒唐的一回便是她这一生唯一活过,欢愉过的一日。
她对那个人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哪一刻永不会改变。
朱氏又道:“你和兰茵在我心里一样贤良是宜家宜室的好妇人。可是宝如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