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焦燥不堪,又点上水烟壶吞云吐雾起来,忽而又是一声怪笑:“这些年我一直逼问你,究竟明义和明德两个孩子是谁的种,你牙关紧咬,从来不肯直言。直到今天,我觉得我猜出来了!”
朱氏脸比宣纸还白,眸中满是恐惧,忽而跪地便嚎:“老爷,我早说过,两个孩子的父亲早死了,世上再没那么个人,他们都是你的孩子,你就饶了我,别再提这事儿了好不好?”
季白重砸水烟壶,劈腿揪上朱氏的衣衽,指着她的鼻子道:“你个老虔婆,看似软的面团一样,一肚子鬼心肠。明德和明义实际上是赵放的儿子对不对?当年我积压了上百斤的虫草销不出去,是你说在长安为官的赵放最喜帮助同乡,叫我去求他,我才能借此翻的身。
若不是你曾为赵放的姬妾,何以知道他喜爱帮助同乡,嗯?”
朱氏连连摇头,指着自己的唇辩解道:“老爷您说,赵放三朝元老,家中姬妾都是美艳无双,怎会看上我这么个天生兔唇的妇人?”
“放屁!”季白吼道:“必是。说不定你当年就是蒙着面,用一双眼睛迷惑的赵放了?也正是因此,明德才一次次阴我,还能忍住不碰宝如,否则同罗族的姑娘,连季墨那等正人君子,一夜要同罗绮五回,我就不信季明德他是圣人。”
理论上来说血亲的儿子,一次次阴他,若不为早知他不是亲爹,怎么可能干的出来?
季白越想越气,狠狠揉着烟丝,咬牙切齿道:“季明德路子野着了,秦州八县的土匪,人人称他叫大哥,王定疆先后派了五拨人来,都是叫他闷声儿给弄死在关山里头的。
现在倒好,屎尿盆子全栽到了我头上,你生的好儿子,那不是人,那就是条毒蛇!”
朱氏忽而扬手,两眼望着漆黑的顶梁道:“老爷,我拿明德的性命发誓,我的跟明德什么都没说过。他是你的儿子,要给你养老送终,求求你,父子之间彼此退一步吧。”
季白深吸一口气,吐出两道白烟,闭上了眼睛。
被季白称为毒蛇的季明德,在宝如梦里也是条毒蛇。
天还未亮,院子里挂拉挂拉,是有人有拿扫把清扫院子。宝如迷迷糊糊往板壁上蹭着,季明德也紧紧贴在她身后。……然后,窝里。
“能像胡兰茵一样大?”宝如忽而一句神来之问,倒是逼退了季明德。
他翻身坐起来,闭眼片刻,再笑一声:“胡兰茵有多大,究竟我又不曾看过,她不过咱们的大嫂而已,顶多应付两句,你为何总要纠结于她了?”
宝如扯过锦被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暗道胡兰茵恨不能倡的满秦州人尽皆知他与自己圆了房,季明德一口白牙倒是咬的死紧,再不会承认。
不过他这个人的好处便在于此,若在外人看来,昨夜她跟方衡就等于是私奔了,他倒好,一句话也不说,搂着一觉睡到天明,仍是温温的脸色。
听外面人声渐多,宝如也不敢再耽,匆匆起床出到院子里。青砖青瓦的小小四合院儿,方衡满脸灰败,一双秀眉紧簇,鬓角还贴着一片可笑的狗皮膏药,与赵宝松二人负手站在主屋的屋檐下。
黄氏一见宝如出来便奔了过来,揽过她道:“千躲万藏的,谁知季明德还是追来了。宝如,咱好容易出来了,你求求季明德,我瞧他虽不对付别人,倒还不敢惹你,你再多说两句好话,让他放了咱们,好不好?”
宝如想起那句即刻洞房,早吓的腿麻脚软,连连摇头道:“嫂子,咱先不要惹他,等出了这洛门镇,半道上再寻机会脱身,好不好?”
俩人正嘀咕着,季明德还是昨天那身短打,自院外走了进来,笑的春风日和,抱拳道:“大哥大嫂,你们也是赶得巧,出来游玩竟投奔在我义父别院之中。咱们这就过去,见见我义父,如何?”
赵宝松昨夜先是因为黄氏放了方衡进宝如的屋子而大怒,责了黄氏一场,但因为出逃之事全是方衡一人操持,况且相比于季明德,他也觉得方衡更合适宝如,哭了两声也就罢了。
谁知眼看四更,方衡满脸血冲了进来,他才知季明德半路赶来,鸠占鹊巢,把方衡给打出来了。
清清早听见妹妹在隔壁哭,赵宝松不知季明德这斯文败类怎么折腾她,几番欲要冲进屋去,又怕撞见了要伤妹妹的脸面,才忍到现在。见面就骂:“季明德,原本就是五百两银子的事儿,宝如在你家住了三个月,我也不计较了,银子都已还了你,我们如今要走,你若敢拦,咱们就当面较量一场,如何?”
青光天色,季明德的脸上蒙着一层青玉白,仍在笑,但脸绷的有些紧,目中寒气渐盛,忽而袖拳轻咳,院外立刻涌进来七八个与他同样穿短打的汉子,一个上前问道:“大哥,这人还要用请的么?要不兄弟们替你绑过去?”
季明德皮笑肉不笑,示意这些混身匪气的人不要再言,上前道:“大哥,请!”
若说赵宝松这个人,身为宰官之后,父亲还曾是督察使,按理来说自幼受家庭熏陶,理该有一番大作为的。但事实上他天性软弱,用祖父赵放的话来说,其心胸才智,全然不及妹妹宝如十分之一。
所以赵放临行前给赵宝松的安排便是,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赵家血脉不断。概因除此,他也没有别的能力。
季明德先武再文,赵宝松方才强撑的那股子勇气顿消,众目睽睽之下,忍气吞声率先出了门。
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