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尚书看着儿子脸上流露出的可惜神情,不由笑了笑,心想这孩子虽然颇有其母之风,才力实殊世人。但毕竟还只是个年轻人罢了,他忍不住开口提醒道:“你走的日子,那个叫史阐立地秀才,时常来府上问安,我见过几面,确实是个有才而不外露的人物。”
范闲一怔,旋即明白,父亲在知道自己决意不自请削权离开监察院后,便开始为自己谋算这官场上的前程。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那几位门生。虽说自己在天下文人心中的地位已然确立。岳父宰相遗留在朝中地那些门生亦可裹助,但年月久了,总是需要有些自己的人在朝中能说话。
想明白了父亲心中所思。范闲不免有些感动,只是男儿一世,终学不会表露什么,只是向着父亲深深鞠了一躬。
范尚书挥挥手,让他请安回房。范闲想了想。关于妹妹的婚事还是不要太早开口,这种安排只能慢慢来的,便恭敬地退出房去。
看着范闲走出书房时挺拔的后背。范尚书的眼中不免流露出几分得意与安慰,有儿若此,父复何求?他轻轻喝尽了碗中最后一滴果浆,心知肚明这孩子早就猜到了什么,但以这孩子的心性而言,既然对方不说,自然无碍……范氏一族的前程,就看这孩子的了。
想到此节,范尚书不免有些佩服那位已经远离了庆国权力中心的林宰相。心说那位老狐狸运气着实不错,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地代价,辛苦了十几年,他倒好,只不过生了个女儿就得了。
九月里,平淡无聊,一切都好,只缺烦恼。
范闲坐在马车上,轻轻叩着车窗的木棂子,随着那有些古怪的节奏哼着旁人听不懂地歌儿。入宫对于绝大多数臣子来说,都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但他只是觉得无聊,初一回京,与妻子父亲拿定了主意,竟是觉着这满朝上下,京都内外,暂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烦恼着自己,呆会儿入宫受了爵,磕了头,再去院里把事情归拢归拢,似乎便又只有回苍山练跳崖去。
敲打着窗棂的手指忽然僵住了,他忽然想起了妹妹的婚事,想起了李弘成这厮晚上要在流晶河上摆酒为自己接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平淡无聊的九月,原来竟是这般狗日地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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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大朝日,大清早的,便有许多大臣来到了宫门外候着。听说早年前有些老臣为了表示勤勉忠君之意,竟是大半夜的便开始准备朝服,赶在黎明到来之前来到宫门之外,就是为了等着宫门起匙地那道声音,等这些老臣子告老之后,许多天夜里听不到那吱呀呀的声音,竟是分外难受。
如今圣天子在位,最厌烦那等沽名之辈,所以大臣们是不敢太早来,却又不敢太晚来,不知道谁出的主意,有些大人们竟在新街口那处的茶楼包了位子,天刚擦着亮便起身离府,在茶楼的包间里候着,让随从们远远盯着宫门的动静,以便能够掐准时间去排队。
监察院提司并无品假一说,除了那位已经被人们淡忘了的神秘人物之外,范闲竟是庆国开国以来的头一位提司,所以如今还是只有太学四品的官阶,如果不是因为陛下要听使团复命,他是断然没有上朝堂地资格,所以也没有什么朝服需要穿戴半天,清晨时分从范府出发,一路悠哉游哉,等他到了宫门的时候,却是比大多数的大臣要来的晚了许多。
人红遭人嫉,更何况是一位入京不过一年半便红的发紫的年轻后生,更何况这位后生还曾经撕过大部分京臣的脸面,生生整死了一位尚书,赶跑了一位尚书的家伙,所谓龟鸣而鳖应,兔死则狐悲,众人看着这个打着呵欠下了马车的监察院英俊提司,眼中都多了一分警诫,三丝厌恶。
范闲看了看四周,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这些大臣们不是各部的尚书便是某寺的正卿,打从二品往上走。谁的老婆没个诰命,谁地家里没摆几样御赐的玩物?自己年纪轻轻的,居然比这些大臣们还来的晚了些……如果他地背后没有范尚书,尤其是那位老跛子。只怕这些庆国真正的高官们,早就对他一通开骂了。
如今自然是骂不得,但众大臣也不会给他好眼色,冷冷瞥了他一眼,便自矜地扭过头去。群臣中有好几位是当年林若甫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物,本想上前与范闲交谈几句,慰勉一番,但瞧着众同僚的鄙夷眼光,不免有些头痛,便停住了出列的脚步。只是用极其温柔的目光向范闲示意问好。
范闲被这些炽热目光一扫,浑身上下好不自在,但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平稳的笑容。不卑不亢地拱手向诸位大臣行礼问安。便在拱手之时,他身后有人咳了两声范尚书今日不知为何来的晚了些,也没有与自己的儿子一路,范闲赶紧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将父亲从马车上搀了下来。
范尚书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为父还没有老到这种程度。”
范闲笑了笑,也知道自己这戏演的稍有些过了。范尚书虽然面上有些不悦,但众官看得出来。“老钱篓子”今天异常高兴,这不,连儿子地手也没有放,便领着他过来了。
范尚书亲自领了过来,那些大臣们便不好再自矜,纷纷彼此问安。一会儿功夫,司南伯便手把手地带着范闲在场中走了一个遍,让他认清了朝中所有的实权大臣,范闲一通世叔世伯老大人之类的喊了下来。众大臣再看这个满脸笑吟吟地年轻人,便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