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姐被她一双大眼盯住,有几分招架不住。场子里黑,她眼珠更黑,惨白脸上突兀的那么黑亮着。那天晚上在病房里,锦澄也曾经这样望住过她。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听说不错,再有个十天半月,能下的来床了。没什么后遗症。锦清亲自守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锦澈松了口气,她缓了缓,站起身来。“多谢你。谢谢。”
看她面色,缓和了许多,终于没有那么死绷着,脸也不再是惨白,面上竟然带起了红晕。
她看起来心愿已了的样子,伸手轻柔抚摸着面前那杯烈酒,露出一点微笑来。
“六年前我在这里喝过一杯酒。”
陆暖心里一动,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锦澈已将酒杯掼了出去,杯子去向极准,杯壁又厚重,瞬间撞开桌上开启的酒瓶,哗啦一声,连瓶带杯的都摔在地上,琥珀色的液体倾倒了一地。
锦澈手一扬,桌上的燃着的蜡烛在空中划出了一条抛物线,准确的落在倾倒的酒杯上。又是一声,瞬间就着了。火苗蓬的一声窜出来,迅速的舔上窗帘,都是易燃的物件,一时间声势吓人。
锦澈在火光中笑了笑,居然有几分欣慰。
“这里的酒,还是这么烈。”
桑姐再没料到居然会这样,她看起来都要走了。锦家人都是神经病,果然是没错的。
陆暖抓起一旁的冰桶,锦澈在她脚下一拦,陆暖跌了个大跟头。一桶冰水全淋在了锦澈身上,就这么一点时间,那一扇厚重的帘子都着了起来。火苗已经蹿上了天花板。
这个点原也没什么客人,零星的几个人被这动静静到了,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几个保安已经迅速的奔了过来。
“靠,你到底要干什么?”桑姐一时怒极,说话都咬着了舌头。
“让锦清出来见我。”
“你个疯子,她不在。”
明澈站在那火光跟前,她身体一直冰冷,火这样烧起来,烤的她倒有几分暖意。
“你刚刚跟她分开不是么?你身上还带着她的香水味。”
火势已经从她身后蔓延,保安开始救火,天花板上也是烟熏火燎的。
锦澈看着他们忙碌,她站着不肯走,保安着急灭火,几桶冰水将她浇了个底朝天。无法形容的冰凉彻骨。她抹了一把脸。被烟呛的不停咳嗽。然而竟然依旧是笑着的。
她不想活了么。
桑姐突然间有些毛骨悚然。锦家人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今天不发,明天总会发出来的。
“都是死人么?把她拉开。”
锦清一直托着头,懒洋洋的靠在窗栏上。眼看着下面桑姐手忙脚乱灰头土脸,她也没动。她在考虑,要跟锦澈说什么。锦澄自然是无论怎样都不能交给她的。但是这丫头的性子她也是知道的。一直躲着,也解决不了问题,闹不好她也出了什么事情,就不好交代了。
她想的出神,东哥叫了她好几声才回头。
“干什么?”她没什么好气。她不能容岁安撒气,有火只能从东哥身上发。
“容先生来了。”
锦清眉间蹙起,“你叫来的?怎么着,还嫌我不够乱啊?”
话是这样说,到底不敢置气。忍气吞声的朝里间走去。
容岁安在监控室里。她垂头丧气的走了过去,也不说话,找了把椅子坐在一边。正好看清屏幕上锦澈跟人较着劲。那些人也不知道她是谁,也不敢就这么把她扔出去,桑姐的话也不能不听,只好拿着三份力气跟她纠缠,居然好半天都没把她拖开,但到底是被拖开了。
锦澈浑身湿透,大家慌忙中救火,把她浇了个透,半身的水和半身的灭火粉,全身上下跟筛子一样抖个不停。陆暖肿着的额头都没挂上料理,慌乱中把她拖到一边,不知道哪里扯来的半幅加厚天鹅绒窗帘,不分头脸的给她裹着。那是腊月天的冰水,浇在身上不是开玩笑的。
锦澈咳了个半天,才抽空跟陆暖说了句对不起。
然后莫名的就笑了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锦清眼神没离开过容岁安,她只能看到他下巴轻扬,她估计他在笑。
“锦清。”容岁安叫她。她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容岁安在笑,那声音里都还带着几分笑意。很浅,但是锦清太了解他了。他哪怕是肌肉的抽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他这样带着笑意叫她的名字,是极少有的时候。
她一时怒火攻心,恶向胆边生。偏过头当没听见。
然而容岁安竟然不以为意。他转过椅子。“出去见见她。”
锦清眼睛瞬间就红了,她眨巴了两下,拒绝说话。
容岁安就笑了笑。
“听话,出去见见她。”
“谁要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容岁安还是笑着。“她要见的是你。去吧。你总得跟她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他斟酌了一下。“把锦澄还给她。”
锦清索性转了个身,面对容岁安。
“你仔细想想。这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谁。你弟弟是听她的,还是听你的。”容岁安对着她背影,继续循循善诱。
锦清呼的一声站起来。大家都以为她要发脾气了,然而她只是狠狠的踢开了身边的椅子,踢踢踏踏的走了出去。
他说的对,锦澄爱做傻事,自己可管不住,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管的住那傻小子。
容岁安哑然失笑。“还说不是一个爹,脾气臭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