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乔清从不曾抱怨。她是他最好的支持者和聆听者,从不让他为任何琐事烦忧。
——甚至是自己的死亡。
那一天的前一个礼拜,方正嘉要去国外参加一个很重要的颁奖典礼。
然而他的阿清第一次有些任性地抓住他的衣袖:“可以不去么?”
他心里愧疚,吻了吻她的额头,却并没有答应,而是道:“等我回来,就陪你去你最喜欢的塔西提岛度假,好不好?”
乔清看着他的眼睛,犹豫地、缓缓地点了点头,最后弯起嘴角的模样一如既往的温婉恬静:“好。”
多年不变的一声“好”。
她看向他的目光,那么信任。即使她明明已经知道,她活不到那一天了。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她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时间,陪伴她的,只有冷冰冰的医生和护士。
——不是他。
这是方正嘉此生最后悔的时刻。锥心之痛,原来从来不是他在电影里演的那么轻描淡写,它让人崩溃、发狂。
而现在,一切都仿佛在重演。
不过眼前的男人比他幸运,没有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才知道真相。
他永远记得,自己在知道真相的时候的绝望。不顾父母反对嫁给他的乔清、顶着病躯给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理家事的乔清……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要比其他所有都要重要无数倍?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那么卑微的地方?
他宁愿她发脾气、任性、做他手里独一无二的公主……
护士告诉他,乔清临终的时候,仍怀着对他的愧疚。她愧疚自己的欺骗,愧疚自己的私心。
“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两个孩子……可我不后悔。”这是她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时隔多年,这些事依然锥心刺骨。
乔家的遗传病,在乔家人22岁时可以通过特殊手段检测出来。它出现在了乔沐的身上。
“小沐不愿意面对你。他希望你忘了他。”
仅仅一眼,方正嘉就知道,杜明栖不会妥协。这个分明和他有一样野心的青年,却比他更早地就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
“如果你想去见他,那就去吧。”方正嘉静静地说,“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祝福你们,也为我的儿子向你说一声抱歉。”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缓缓推到杜明栖身前。
杜明栖没有动。许久,他才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个信封。
*
乔沐在海外一个岛上做治疗。
说是治疗,但其实对这种无法治愈的绝症,也只是拖延几天罢了。
医生们劝他要保持愉快的心情,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乔沐于是便常常在要打针的时候逃走,拒绝吃各种各样的药片……用他的话说,“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
方雪然几乎要被他气哭,却又拿他没有办法。她打电话给国内的方正嘉告状,电话那头,方正嘉说:“没事,我找了个人来治他。”
方雪然不解,他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这天,乔沐一如既往地出逃,躺在偏僻的沙滩上漫无目的地看风景。
阳光明媚,海波平静,白鸥在海面上轻点,又很快飞走了。
乔沐听见了飞机降落的声音。
以及一声声“乔少!乔少!”的呼喊。
来找他的人来了。
啧,又要换个位置了。漫不经心地想着,乔沐起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海风阵阵,吹得他连打了几个喷嚏。正揉着鼻子,冷不防前面走来一个人,不仅没有避开他,而且直直地把乔沐搂在了怀里。
那个怀抱特别紧,紧得乔沐挣脱不开。他挣扎间,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
他僵住了。
“杜、杜哥……?”
杜明栖放开他,对他一笑,仿佛这几个月的别离并没有发生过。
乔沐下意识地转身就跑,杜明栖也没有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跟在他身后。
病发之后,乔沐的身体虚弱了很多。不一会儿就跑不动了,只能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
杜明栖来到他身边。
“不跑了?”他勾起一抹笑,温柔中透着凉意。
乔沐没有说话。他背对着杜明栖,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
身后是一声叹息。杜明栖并没有责怪他,而是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吧,该回去吃药了。”
乔沐:“……”
此后杜明栖接手了照顾乔沐的一切事宜。他每天早起,监督乔沐打针、吃药、做化疗……乔沐的头发为了化疗被剃光了,当他玩笑般的问杜明栖“这样丑不丑”的时候,杜明栖没有说话,而是拿起了理发器就往自己头上推。
乔沐惊得连忙去抢,想了想不放心,又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他的杜哥,可不会去垃圾桶捡东西。
这样过了一个月,乔沐终于忍不住了,问他:“杜哥,你现在在拍的那部戏……”
杜明栖冲他温柔地笑,平静道:“别担心,违约金已经付过了。”说完,又低下头去继续削苹果。
乔沐:“……”怎么能不担心啊喂!
也许是他的视线太明显,杜明栖终于又抬起头,问他:“难道你觉得,这部戏比你还重要吗?”
乔沐鼻子一酸。
第二个月,乔沐经历了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抢救。他觉得自己要死了,不由提着一口气,挣扎着握住了杜明栖的手。
室内除了机械滴滴答答的声音之外,静得让人心慌。
乔沐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