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河不想跟他再解释病情,就简短地补充了一句:“我还能再活三年。”
听完这句话,王总突然屏住了呼吸看着他半天,才发自内心却口不择言地叹息:“真可惜,你还这么年轻……”
阿河看着桌面点点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没告诉别人,您知道我不是故意找麻烦就行。那一会儿我们开会的时候,要把这几个问题着重交代清楚,您要是觉得哪里有毛病就提……”
“啊,哦哦……”王总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在说工作上的事情了,罕见地呆滞了几秒。
正式开会的时候,小助手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最后最后还要添麻烦,真要命。阿河只得自己找齐了文件,开始当着甲方的面跟两位工程师交接工作。两人都是阿河的老同事了,现在又是感到意外,又是有些激动,临危受命,终于到了他们可以出头的时候,不免就有些刻意表现,不过王总在会议上状态不佳,每隔几分钟就走个神,他的眼光一直盯在阿河身上,眼里满是惋惜。
会议开完,算是知会了甲方项目更换负责人的事儿,但是具体交接还需要一周时间内部完成。阿河把王总一行人送到了电梯口,王总临走时,转身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河一直带着平日的笑容,目送电梯门关上,才终于收回笑僵的表情,刚回头,就看见小助手满脸眼泪站在他身后。
“你刚跑哪去了?”
“江老师……我,我都听到了……”
小助手咧着嘴就要嚎啕着上来抱阿河,他赶紧把他拽到消防楼梯间,这种高层大厦的楼梯几乎没人用,除了保洁不会有人来。
“你听到什么了?”阿河明知故问,还是让他先开口比较好。
“江老师……你为什么不说啊啊啊啊……”一句话,后半句都是嚎啕,小助手坐在楼梯上哭的稀里哗啦。
阿河挨着他身边坐下:“别哭了,成什么样子。”最初的震惊和恐惧还没过去,可这两天,安慰别人哭,比他自己哭得都多,这种情况真的挺让人厌倦,可阿河还是有一丝感动,毕竟有人真心为他难过。他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病情,小助手抽哒抽哒地止不住眼泪。阿河呆了一会儿,说:“对了,你知道这种病用什么药吗?”
“用……用什么?”
“叫什么西地那非,特别贵,所以医生给我开了好多伟哥,你要是想试试我给你。”
小助手嘴角向上弯了一半,未完成的笑容又耷拉下来:“江老师,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那我怎么办,跟你一起哭?”阿河看着他认真地问。
小助手终于沉静下来,抹抹脸站起身:“有什么要我做的你说话。”
接下来几天,阿河跟别的工程师交接工作,那两位突然有了机会的同事因此显得有些洋洋得意,在办公室高谈阔论起来。阿河倒不在意,小助手突然跟个刺猬一样处处扎刺,唯独对他毕恭毕敬,端茶倒水的,就差把饭喂到他嘴里了。
老板的态度比较冷淡,其实他在提防阿河以生病为借口出去另起炉灶,带走他的客源,因此监视着他,小助手看不惯老板的嘴脸,差点没当面吵起来。阿河制止了小助手,反正最后几天了,好聚好散吧。
最后走的那天,阿河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本来应该给他这样的员工开个送别会的,可老板没提,阿河也没法参加那种闹哄哄的聚会,正好就免了。小助手非要帮他搬东西,一直把他送到楼下,看到了来接阿河的沈郁翔。因为潘小姐不允许,他们一直很注意在公共场合的举止,不让人看出什么来,但是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小助手看了看翔,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师母好!”
沈郁翔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阿河忍不住笑出来。
“师母,江老师就拜托你照顾了……”
沈郁翔嗯嗯啊啊地应付着,阿河朝小助手挥挥手,汽车发动了。
小助手朝着车子喊:“江老师,过几天我去看你……”他是真心的。阿河笑笑,把一切纷扰留在了身后。
沈郁翔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因为在工作和生活上的种种异常表现,潘小姐很快发觉了儿子有什么问题,一再追问下,得到的回答让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她跟阿河说过,如果他们能坚持十年还不分手,就同意他们正式在一起。她希望他们分手是因为现实的压力,而不是天命的不测。她本来还怕自己活不到十年,这回,反而是那孩子活不到十年了,她有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