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岛上有假山,有凉亭,汉白玉砌成的栏杆里头,还围着姿态峻异的太湖石。
“这石头怪漂亮的!”樱草提着裙子,颠儿颠儿地从栏杆上翻了进去:“还这么高!爬到顶上,能看着院子外头吧?”
“这可不能爬呀,姑娘。”黄莺紧着在后头追。
“一个洞儿一个洞儿的,爬起来多带劲儿,比爬树好玩。”樱草把碍事的裙子掖起来,已经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了:“你也来呀,莺儿姐姐!”
“不行呀,姑娘,被看着了就完了!”
“哪有人呀!”
带洞洞的太湖石,果然好爬,樱草三下五除二,就骑在了石头的最上头。极目望去,花园外头,层层叠叠的都是屋顶,但是,这石头还是不够高,再怎么挺着身子望,望见的也还是林府的宅院,望不见大街上的情形。老远的天边,泛着一层沉沉雾霭,不知道是山,是河,还是涌动的风沙。师父的家,应该在哪个方向?如果站得再高一点,能不能望见曲里拐弯的九道湾胡同,门前的大槐树,院里的丁香和金鱼缸?师父还在和三叔吊嗓吗,三婶在厨房里做好吃的吗,还有三个师哥,在练功吗,还是在背戏,或者在放风筝,他们的日子里,还会再想起樱草吗?
蓝天,绿草,鸟语,花香,一切都是这么的好,只有樱草不好,过得一点都不好。颜大爷说,过几天还要去济南,快去吧,快去吧,有亲娘在,一定会爱她的吧,不像爹爹,拿她当个小摆设一样,还有笑得怪里怪气的二姨娘,还有……
“嘿,死丫崽子!”
一声叫喊,把樱草吓得差不点儿摔下来,连忙伸手抱紧了面前的石头。低头看去,是二哥林郁苍来了,站在花园门口的月亮门边,叉着腰,咧着大嘴冲她笑。
“你胆儿肥啦,丫崽子,敢爬太湖石?这石头可比你值钱呀!黄莺,你就让她这么爬?瞧我告儿二姨娘去!走,玉鹞,给我做个证见!”
跟在他身后的玉鹞,一脸的踌躇,看看樱草,又看看黄莺。黄莺急得跪了下来,连声叫:
“二爷,二爷,饶了我们吧,我给您磕头了!姑娘小,不懂事,您别跟姨奶奶说!”
“嘿,新鲜,你求我就成啦?”
樱草从太湖石上爬下来,拼命拉着黄莺:
“别理他,咱们回房去。告就告诉呗,大不了罚我饿饭。”
“不是的,唉呀,姑奶奶,您可不知道厉害!”黄莺嘴唇都白了:“二爷,您饶了这一回吧!”
林郁苍得意得满脸放光,把手中的蝈蝈罐敲得啪啪地响,里头的蝈蝈准定已经没命了:
“嚯,咱妹子,真硬气!就这么着,别反悔!”
他转过身,摇摇摆摆地走了,玉鹞看了两个小姑娘一眼,微一跺脚,也转身跟了上去。黄莺呆呆地跪在原地,樱草拉她,她没反应。
☆、第三章四郎探母
黄莺说得没错:樱草不知道厉害。
二姨娘派人来传樱草和黄莺的时候,樱草还硬橛橛的,一边走一边鼓着一肚子的气。爬个石头,算什么?她在白家,就算真的闯了什么祸,也是认个错儿就没事了,最不济就是饿一顿饭。这一回,她没弄坏任何东西,没惹乱子,没伤什么林家的面子,被那二哥哥告个恶状,能怎样?爬石头不应该,那认错呗。大不了,狠点儿,挨顿打!樱草绷紧了小脸。好汉做事好汉当,这是天青哥常说的话,不怕!会打哪儿呢?打手心,打屁股?哼,我都忍着,可不能让二哥看了笑话去。
二姨娘的房里,一片静寂,打起帘子才知道,里头一屋子的人。二姨娘和每次见她一样,端坐在椅子上,满脸堆着笑,甜得跟蜜糖一般。一身袄裙花团锦簇,头发抹着厚厚的油,发髻盘得一丝不乱,精心插着首饰。要说漂亮,她真漂亮,比乔三婶漂亮多了,但是樱草总是觉得说不出的别扭,宁愿被乔三婶打一顿屁股,也不要见一次这位笑mī_mī的二姨娘。
“樱草给二姨娘请安。”
樱草按照朱妈这几天教的,规规矩矩地将两手叠在腰侧,微微蹲下,福了一福。抬眼偷偷瞄去,二姨娘身后和两侧,站满了丫环老妈子,还有两个壮健的大叔,全都面无表情。二哥林郁苍挺着肚子坐在二姨娘下首,满脸止不住的幸灾乐祸的笑。玉鹞侍立在他身后,紧紧抿着嘴唇。
“五姑娘,你去花园里玩了?”二姨娘开了口,声音轻软温柔。
“是,二姨娘。”
“你爬到太湖石顶上去了?”
“是。樱草知错了,以后不敢了。”
二姨娘的目光,转向樱草背后的黄莺。黄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跪下了,低头伏在地上。
“黄莺,你带五姑娘?”
黄莺没能应声。她伏在地上,全身如筛糠般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姨娘,是我……”樱草梗着脖子,想辩解几句。就在这时候,二姨娘轻轻一摆手,站在她身边的一位大叔,脸上身上,都如太湖石一般硬梆的大叔,立时走上前去,拉起黄莺,给了她一个嘴巴。
樱草惊得傻住了。
大叔那个巴掌,比黄莺的脸盘儿都大,这一掌下来,开碑裂石一般,登时把黄莺打得跌向一边。樱草眼看着鲜血从黄莺嘴里飞溅出来,“二姨娘!”她尖叫一声,话音未落,那大叔反过来又是一掌,打在黄莺另一边脸上,啪的一声响,黄莺倒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了。那大叔还不罢休,抓住她头发揪起来,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