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二哥陪你吗?”
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了。
司马云隼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
果然,那个被三姐说是“人格分裂”的少女忽然就站起身子,哈哈大笑起来。她大笑着跳上了方形的木桌,将盘盘碟碟都踢下去,挥舞着双臂大吼大叫不停。
“李沐青,你是个大傻瓜——”
“李沐青,你也该死!”
“李沐青,你好狠毒的心,你杀死了她们——”
司马云隼惊呆,醒悟过来立即纵身飞起将她抱下方桌,那一方,太子殿下急忙奔过来,将长公主半是抱着半是拖着带离了酒宴。
长公主还在狂笑:“哈哈!哈哈!她们都该死!你也该死!”
宾客当中,便有人议论起不久前传出皇宫的长公主疯了的消息,原本欢笑不绝的酒宴,霎时有些神秘兮兮,冷清了许多。被请来的醉生楼的一众女子们,静静地站在了角落里,花魁之首云筝姑娘也不知为何,模样颇为凄楚,跟慕容云昊告了别便领着众姐妹离去了。酒宴更显得惨淡,好在一干江湖中人不好驳慕容云昊这个武林盟主的面子,又开始猜拳行酒令,酒宴才重新热闹起来。
但是长公主这一闹,断情山庄的少爷小姐们都离去了大半。
司马云隼没有跟着太子殿下去找上官云翰,他奔到挹翠亭里,对着月光下波纹粼粼的湖面低吼了一声,压抑在喉间的不适才消减了少许。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他痛苦地喃喃着,眼眶湿热。
这样的你,叫我如何放心离去!
李沐青,你不是最嚣张的么!为何那些前尘往事你还揪着不放,为何就不能看开!
她自然是听不到的。
她眼下在二哥的身边,即使明知二哥不爱她,即使她因为二哥不爱她而伤心憔悴。那是她的选择,她不曾后悔。
之后,长公主清醒过来,依然不记得自己的异常,慕容云昊也懒得跟她计较,甚至放纵了她在断情山庄的胡闹。上官云翰为了欧阳云鸢的病情外出寻药,长公主百无聊赖不得不回宫,司马云隼本欲提出不再随行,却被她坐在马车里,一张脸探出窗口寻找他的身影时那种胆怯慌张的神情牵动了情绪,硬是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在琉璃宫,她的话明显少了许多,每日也不再满皇宫乱跑,欺负别人,向陛下撒娇耍赖,而是慵懒地卧在床上。她的贴身宫女小梅以为她病了,私下叫了御医来给她诊治,长公主没有拒绝,却在御医诊过脉之后突然问了一句——
“我会不会死?”
御医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长公主千岁!您,您身体无甚大碍,怎会……小的给您开一些养身益气的方子,长公主不必担忧……”说着竟是一头冷汗。
长公主幽幽地看了看身旁站着的司马云隼,明眸黯淡了许多:“是么……以前,我总以为自己活不了多久的。明明很清楚自己没多大的病痛,却总当自己活不到明天……”
御医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来,她挥手示意御医退下,低着头对司马云隼说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司马若是想家了,就回断情山庄住两日吧。”
司马云隼自然是舍不得就这么离开的,于是一日日地拖下去。看着她稍微好转,在御花园里闲闲散步,发现了几株好看的野花便命人送去断情山庄给欧阳云鸢,偶尔兴起便跑去醉生楼找云筝姑娘,缠着她不放,看南宫云枫难堪的脸色,转眼间就是几个月过去——阿九竟然嫁给了七王爷,成为长公主的皇嫂,而云筝也嫁入断情山庄,成为了他的四嫂。
长公主闲得发慌,给太子寻了几门亲事都告吹,便将目光转向了独孤云雀和赫连云香,想瞧瞧她们两个哪个先嫁出去。
这一日,便从到皇宫送药的叶廉章口中套出了八妹赫连云香的消息:那个跟长公主一样嚣张,却只限于江湖上的小丫头,竟和魔教结了仇,还被魔教教众追杀,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让魔教教主给抓走了,几番辗转才逃脱。
“嘁,我还以为她被抓去当教主夫人呢!她还真幸运哪!”长公主十分惋惜地叹气。
叶廉章气得跳脚:“八小姐怎么可能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听说那魔教教主跟老庄主一般年纪!长公主你心也忒狠了吧!”
长公主冷笑,吓得叶廉章赶紧住口。
“不过被魔教教主抓住,逃出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我得查查其中的究竟。”
长公主兴致勃勃就命人去办事了。
司马云隼知道她想查出来八妹在魔教的狼狈遭遇好借以取笑她,也不想多加阻挠,反正魔教素来神秘,除非八妹开口,长公主派出去的人根本查不到任何消息。
“我想七皇兄和七皇嫂了,司马,你陪我去一趟七王爷府吧!”
她将下了一半的棋盘一推,衣服也不换就往外面走。天气寒冷,外面吹着北风,阴沉沉地像是要下雪,司马云隼在后面低声吩咐宫女小梅去了暖袍带上,追上长公主后顺手递给了她。
“司马真细心,那几个跟随我多年的宫女都没想到呢!”长公主搓着被冻冷的双手,站在琉璃宫大门外,抿嘴微笑。
司马云隼想说那是你跑太快了,宫女们根本追不上,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言。
长公主瞧了他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坐上马车,当车厢门被关上的刹那她轻叹:“哪个姑娘做司马你的妻子,她一定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