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伊谷夏进汽车。杨自道和辛小丰不约而同都停下了脚步。辛小丰低声说,那就姓伊的。
穿便服的伊谷春替妹妹关上门回到驾座。汽车还没启动,副驾座车窗就摇下来了,一只女孩的手臂随着不大的呼声在挥动。伊谷夏在深色的玻璃窗后面对着杨自道叫。
杨自道和辛小丰互相看了一眼。只好走了过去。
可能是有哥哥和外人在侧,也可能是病弱中,伊谷夏没有使用她招牌一样的夸张表达,但是轻细的声音中,怨气还是听得出的,你干吗呢,老头,打电话都不接了,还好我哥回家救我。你看,我骗你了吗?
照面的工夫,辛小丰对伊谷春点了个头。伊谷春在打量着杨白道,又看妹妹。
杨自道也看了伊谷春一眼,虽然时间极短,不知怎的就心中一凛。杨自道笑着对伊谷夏说,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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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须一瓜
刚刚手术,跟你说我和白班师傅换班了,没法送你。我也没有骗你——这我弟弟。
你好。伊谷夏说,以后我的电话,你不能不接。我都是有急事才找你的。你要有职业道德——走吧哥,我冷。
杨自道笑,对不起。
伊谷春对杨自道笑笑道别,那我们先走一步。车子离去,但几米之后,又停了,伊谷春探头招呼辛小丰,你上来,跟我一起走。
辛小丰看了一眼杨自道,迟疑着,还是跑步上前,上了汽车。
车里,伊谷夏说,哥,你看那老头像不像老点的基努里维斯?
不像,很普通他。伊谷春摇头,你叫人家老头太不礼貌了,人家就是真老了,也别这么叫。辛小丰说,没关系,他度量大。
对呀,我高兴就这样叫,他从来没有生气。我觉得他简直就是基努里维斯翻版,尤其是风吹乱他白头发的时候,还有看人的眼神……哎。
伊谷春懒得再理睬他妹妹。他对辛小丰说,外口公寓黄楼那边有个家伙跳楼自杀了,有遗书,所以,我就没过去,直接过来送我妹来医院了,没想到,刚才,那边来电话说,自杀者的一个朋友去看死者,居然又跳下去了。
也死了?辛小丰和伊谷夏同时惊问。
死了。所以,我准备过去看看。你的防区,你也去吧——刚才那个人是你的表哥还是堂哥?伊谷春说。辛小丰说,不,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孩子心脏怎么了?
先天性的,叫什么法洛四联症,不手术活不过两年。
真的啊!伊谷夏说。我的天!几岁了?
刚五岁。
伊谷春问,他妻子也在这里工作吗?
辛小丰沉默了一下。伊谷春说,怎么
不,他还没结婚,辛小丰说,其实,那是个弃婴,收养她的夫妇,是我另一个兄弟的姐姐姐夫,两年前,他们夫妇出了意外,孩子就是由那个兄弟在照顾。我们也帮点忙,所以平时,小丫头把我们都当父亲叫。
辛小丰电话又响了,他看了看号码,再次按掉。
伊谷春说,怎么会这样?
他知道伊谷春是说孩子的情况,但按掉电话的那个时刻,马上听到他这样的问题,辛小丰还是有点轻微的不自在。他说,没有选择余地了,很严重,不做就是死。
现在养孩子的那兄弟有家吗?
辛小丰略微迟疑了一下,算有吧。
这个手术费用恐怕不低吧,伊谷春说,你那兄弟和他妻子收入还好吗?
伊谷夏睁大眼睛,一直扭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辛小丰。辛小丰看着车外,含混地回答,我不太清楚。他一直看着车外。这时候,面对这样的对话,他才明确意识到,病中尾巴的世界,已经涉及他并不愿意外人知道的私人生活了。幸好,筼筜丽景就要到了。
伊谷夏慢慢下车,但站在车门前呆立着,没有马上走。自杀、弃婴、心脏病、两年生存期,单身爸爸,短时间里这些高密度高强度的信息,让她有点消化不了。伊谷春看看妹妹,以为她不想自己走,便熄了火说,我送你上去好了。
伊谷夏摇头,她看着辛小丰说,那个,你哥多
辛小丰含糊点头,三十……五六吧。
老头自己……
好了好了,伊谷春说,快上去吧,外面冷,我也没时间了。
死者是从顶层天台,也就是相当于八楼跳下去的。人们在可能是他起跳的最后位置,看到了许多烟头和喝剩还有四分之一酒的白酒酒瓶。死者的朋友大约是十点多出现的,人们开始没有注意到他,大家都聚焦和关心着撕心裂肺哭天抢地的死者姐姐。后来,一行人上了顶层天台,人们在给他姐姐指看死者最后的位置,突然,那个朋友拿起了那瓶喝剩的白酒,随行公寓保安还想制止他,但他一仰脖子把剩酒全部倒进嘴里,在大家目瞪口呆之际,他已经跃上天台护栏,没有一个人来得及阻拦,眨眼间,他就消失了,随即地面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天台上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鸡,包括死者披头散发的姐姐。
几乎就在前死者同样的位置,这个朋友颅骨爆裂地躺在那里。他的脑浆和前一位的脑浆已经分不出你我了。尸体边,伊谷春在看后跳下来的那位身上的物品,他在他的钱夹子里找到了身份证,上面的照片是个圆脸人,呆板但微笑。
蹲在死者身边,伊谷春像捏皮球一样,捏了捏他的身份证,嘴边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他把证件扔给辛小丰。辛小丰懂他的意思,也把证件卡在虎口,捏了捏,果然手感不对,很薄,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