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以为是因为他们偷鸡,菩萨才降罪把红陈寺的大殿给砸了。
如玉出了菩萨肚子,一路从沟里面猫腰回到村子。红陈寺发生那样大的事情,村子里家家户户自然夜不能睡,都在骑墙探户听动静。如玉正裹紧衣服往上跑着,一把叫百岁娘子抱住。
百岁娘子哽噎着声儿,后面还有几个妇人,围住如玉便要哚她的眼眶:“我家换金说是跟着你家安康去偷鸡,我们听着皮梁上杀声震天的,几个孩子可是出了事情?”
如玉连忙解释道:“红陈寺的大和尚不知惹了谁,两府子官兵围着追了。我也是去寻安康才知道的,如今他们在那菩萨的肚子里藏着,安全着了。你们也回家躲着去,等这些乱兵走了我再去接他们回来。”
几个妇人于这暗夜中家家户户串着找,皆是七八岁的半大男孩子们,这一夜找下来,她们的心情可想而知。此时听闻孩子们都安全,一个扶着一个哭着回家去了。
如玉一路直奔到沈归家,连炕上的褥子一卷就把个沈归老娘从被窝里扯了出来,背着就往外跑。沈归老娘也是睁眼一夜,见是如玉来了,连连问道:“好孩子,那天家的东西,里正大人可从红陈寺的和尚那里讨得了?”
如玉边跑边应付着:“讨得了,如今已经带走了。可是又不知那里来几伙子人也要抢那东西,在红陈寺杀来杀去,追着里正大人往秦岭山里头跑了。沈大哥惹了这种事情,朝廷知道了必然要来抓他,抓不到他,便要拿您做要挟,我如今要寻个地方把你藏起来,那地方有些冷,我会按时给您送饭来,您却千万不能自个儿出来,好不好?”
沈归当年叛节,皇帝虽下令誓要捉他归京受审,但却未因此事而牵怒宗族,所以沈归老娘虽然没有因为儿子当将军而享过富贵,不过也没有因为他落草就被官府捉下大狱。
但这一回不同,无论张君能否孤身一人把那玉玺带回京城去,这件事情算是就此捅开窝了。若东宫能一力瞒下便罢,若是瞒不下来,事发之后总有个人要顶罪。沈归是盗玺诛九族的大罪,牵扯到瑞王,瑞王为了不叫他把自己供出来,也必定要到陈家村来抓沈归老娘做要挟。
如玉背着沈归老娘进了山窖,把她一直藏到那安着皮帘子又阴又潮的深窖中,裹紧被褥又吩咐了几句,这才出来重又堵上架子,取簸箕来将芋头、南瓜,各类杂粮皆堆摞到上头堆的满满当当,这才出了山窖。
外面天色大明,今天倒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一轮明日从东升起,绿油油的田野上带着潮气弥漫一股子过年才有的炮竹香灰气息。从陈家店子、陈家上河沟等地一路来看热闹的人们络绎不绝。如玉才走到涧溪位置,便见一股子身着黑衣的男子从垭口那一边跃马冲了出来,显然这些人早就知道那是沈归的家。
随着如玉进院子,搜不到沈归老娘的那些黑衣人已经到后院门上了,一脚踢飞木栅栏的院门,进来便踹飞了几只鸡,一个随手扯起安康老娘的衣领,提剑指着问如玉:“这是谁?”
如玉连忙道:“这是我婆婆!”
这些黑衣人俱皆蒙着面,其中一个右眉毛中间位置生着颗朱砂痣的走到如玉面前,腿长而体瘦,满目阴戾,他问道:“你家与沈归家离的最近,你可曾见过沈归老娘?”
如玉酌言道:“早起还未曾见过。”
她是整天替沈归老娘送饭的人,只要这些黑衣人在村子里随便找个人问起,能与沈归老娘牵涉最多的人就是她。所以如玉也不敢打含糊。
这黑衣人四顾了一圈儿,挥手吩咐下属道:“这把村子所有的人都给我集中到这里来,然后每家每户的搜。”
一众黑衣人扔了安康老娘,顿时四散开去。这眉头有痣的黑衣人将长剑反手入背上的剑鞘,迈着懒散的步子从如玉搭的篱笆架走过去,踩脚踏扁一颗葫芦苗子,回头见如玉正在挑眉望他,鼻息了一声冷笑,又走到落尽桃花的树下停了停,再走到香椿树旁,望了一眼缓坡下一望无野的青青麦田,出声语调有些怪异:“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待朝烟。这地方齐整而又宽展,能有这样一份家业,是小娘子的福气。”
如玉一笑,牙打着颤儿,不接言。
农村这种地方,天晴一身土,下雨两脚泥,身在其中的农人们自然苦的不能再苦。但若有闲人偶尔路过,鸡犬相闻,柳绿烟斜,确实美不胜收。
“贼子!贼子!”院后的高山上忽而有如雷振的高声,如玉和那黑衣人皆是应声回头,便见一身僧衣的大和尚安敞手持伏魔杖,于那青山顶上,碧空之下振杖高呼道:“沈归老娘在我这里,有种你们就来夺呀!”
如玉回头看这黑衣人,黑衣人也在看她。对望了片刻,黑衣人忽而振臂高呼道:“都给我回来,追那大和尚!”
一时之间,正在各家各户赶人的黑衣人皆窜了出来,直接跃上山窖顶,爬上山去追安敞了。如玉愣了半天,回头问三妮儿:“二妮儿了?二妮儿那去了?”
她脑中轰的一声,奔进自己住的西屋,屋子被翻的七零八落,张君送来那本族谱还在,与族谱放在一起的,那本当年她祖父亲手交给她的书的摹本却不见了。显然,安敞带走了书,还带走了二妮儿。
如玉缓缓坐到窗边小案下,自墙壁上扣弄了片刻,掏出个小包袱来。将里头一本硬装书籍,并一方残缺了大半的印玺,抱在怀中,闭眼颓坐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