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一份回去吧,我晚上想接着吃。”
然后是丁先生的声音:“你说你以前一口海鲜都不沾,怎么怀个孕跟变了个人似的?”
“问你儿子去啊。哈,说不定是知道他老爸在海边长大的,从小胃口就随你呢。”
“胡说。你也是海边长大的,怎么就不爱吃呢?”
“以前不爱,现在不是喜欢上了吗?”
陈家声放下勺子,低声对我说:“走吧。”
我抬头看向他的盘子,只挑了几粒虾仁,米饭基本上没怎么动,便道:“你吃饱了吗?吃饱再走。”
丁先生听到我们这边动静,忽然走过来,对陈家声道:“家声,你们那个房子,前天房产中介打电话过来了,说有个买家挺有意向的,但是想降两万块钱,雪儿应该跟你说了吧。”
陈家声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你们看着处理就行,我没意见。”
“那行,等房子卖了,就按原来协议好的,我们把钱给你转过去。”
☆、恶魔兽
一出餐馆,我就跟陈家声说:“我有个地方要去,你先走吧。”
他不依不饶:“你去哪?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不想坐你的车去。”
“不行,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放心。”
“我什么样子?”我回头质问他,“陈家声,你现在这个样子才让人不放心好吗?”
“反正你得把你的事情跟我说清楚。”
“我不想跟你说。”每一个字我都咬得很重。“你自己的事情你都搞不清楚,你管我那么多干吗?”
路人纷纷侧目,我感觉身体里的恶魔兽又要冲出来了。我不想在街上发狂,便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前走去。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偏偏对我这样。他明明不喜欢我,明明心里头放不下罗雪,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让他失魂落魄的不是我,为什么要让我来做这个坏人?我不介意做坏人,但是我讨厌替人背锅,我讨厌他带着对罗雪的情绪来处理我的事情,这让我觉得……觉得自己像一个替代品。
我知道他在后面跟着我,可是他越这样,越让我烦躁。我走进地铁站,上了车,然后在一个商业中心下车。从地铁站出来,无缝对接到商场一楼,我奔到顶层电影院买了张票进去。刚一跌进黑暗里,我的眼泪就不可抑制地掉下来。眼前模糊一片,根部看不清电影在演什么。
昨天晚上我刚刷完牙,那个人的电话就毫无征兆地打了进来。我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盐吃多了,竟然生出一点勇气,想骂回去。我把手机放在餐桌上,摁了接听键。
“妞妞。”
他的声音一响起来,我就后悔了。我低估了记忆给这个声音加的标注。他的声音就像一根棍子,我每呼吸一下,它就狠狠地砸下来,打得我全身缩成一团。我只能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一口大气也不敢出。然后他的声音就变成了鞭子,等着我露出破绽,我动一下,就来一鞭;我发出一点声音,再来一鞭。到最后,我浑身颤抖,缩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我脑袋里有一个四处奔逃,又瑟瑟发抖的小人。“我害怕。”它不停地这么朝我喊。我真的太难受了。我不知道刀片是什么时候划下去的。我害怕。我真的太害怕了。手腕上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又好像疼得特别厉害。我说不清。在我痛觉失真的同时,他的声音却无比清楚地传进我耳朵里。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难道你还觉得我是想找你要钱,找你养老的吗?我知道你最近刚打完官司,对方赔了你六万块钱。你妈是不是急吼吼地找你要钱了?她当年就是这个样子,嫌我没钱要跟我离婚,不让我见你,把你藏起来。妞妞,你相信我,真不是我不想要你,都赖你妈,这么多年她也不让我去看你!你以前上学,我怕影响你,不敢去找你。后来你考上大学,我才敢去找你,哪知道你不理我。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觉得爸爸是看你有出息了,想来沾你的光,才找你的是不是?你以前不懂事,现在都三十岁了,难道还不懂吗?我是你亲爸爸,咱俩是血缘关系……”
我捡起手机摔了出去。手机撞在墙上,然后掉在地上,屏幕碎成了渣。白墙面上留下一个坑,好像一只眼睛,愤怒地盯着我。
“滚——”
我冲那只眼睛吼出来。那声音是从喉咙最深处发出的,带着粒粒分明的颗粒感,剌得嗓子疼。我感觉身体里的气息全部泄了出去,拉扯得五脏六腑都觉得疼。
影厅的灯突然亮了,我回过神来,感觉到脸上泪痕干涸的地方正扯得皮疼。我刚一起身,就看见陈家声坐在我后面两排,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好玩吗?”
我冷笑着问他。他没有说话,跟着我站起身。我没再理他,径直出了电影院。
我坐地铁回到家。714,我的房间里,手机还躺在地面上,屏幕上的碎片泛着冷光。地面上有零散的血迹,看得我害怕。
好在冰箱里还有酒。我想好好睡一觉,不去想那个人,也不去想陈家声。我的脑子应该是在退化,稍微复杂一点的情况我就想不明白。以前我的脑袋应该不算笨。我虽然敏感羞涩,不善言辞,但我心里总是看得很明白。我只是讷于表达。没有人肯听我说话,没有人乐于听我说话,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甚至有些碍眼的角色,说得太多只会惹人讨厌。我那么善于观察,一想明白这一点,那是更不会轻易开口的了。从小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