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等母妃再照镜子的时候就不会难过了吧?
天降拂晓,李时珍就带着碾磨好的痘痂粉末入了宫。他与几位太医趁夜在京中各大医馆挨家敲门求助,许下重诺,给予重金,终于将这几家医馆养着的患了天花的孩子给交了出来。这些孩子大都是孤儿,无父无母,被医馆买来就是为了种痘之用。待大了,便留在医馆当个药童。
不过有些可惜的是,这十几个孩子中,只有四个是符合要求的,痘痂并不够用。最后还是其中一个医馆卖了老太医的面子,将藏了许久的痘痂粉末拿出来。这才凑够了给朱常溆用的份。
痘痂粉末只有一份,若是不成功,也再无他法。
李时珍准备好东西后,就匆匆入宫,准备开始给朱常溆种痘。
说来也巧,昨日深夜之时,朱常溆就开始发作了,但痘还未能发出来,只是全身都出现了红斑。他痒痛难耐,顾着郑梦境还在睡,硬生生忍了一个时辰,抓着褥子的双手指甲都因为用力过度而渗出了血。身下的褥子更是血迹斑斑。
郑梦境边替他换褥子,心里边懊恼,觉得自己不该因为困就睡过去的。朱常溆强撑着难受,低声安慰母妃自己没事,好不容易将郑梦境哄下,又一波痒意袭来。
郑梦境忙按下朱常溆的手,“溆儿乖,千万莫要挠,会留疤的。”
朱常溆点点头,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母妃安心,我忍得住。”他身上的汗将涂抹上去的蜂蜜冲刷了个干净,刚换上的褥子又脏了。
李时珍推门进来,“娘娘稍事片刻,痘痂粉已是有了。”郑梦境点点头,让开位置,自己立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时珍操作。
痘痂粉早就已经被李时珍用人乳调和,捏成了枣核大小,尾端牵有一条棉线。李时珍将这丸子塞入朱常溆的鼻间。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听天由命了。
不过除了朱常溆外,李时珍还主张给整个翊坤宫的人都进行天花的防治。
朱翊钧看着太医们忙活的身影,突然想到了一点,拉过李时珍问道:“李公,此法若奏效,可否推行?”
李时珍先是一愣,旋即狂喜。他当下拜倒在朱翊钧的面前,“草民替天下百姓谢恩。”
朱翊钧并不仅仅想着整个皇室,而是希望将这种危害于民的疾病能够治好。他不愿在自己执政期间再次爆发诸如嘉靖年间的那场天花疫病。
国库的主要岁收来源于田租,而田租是要靠人力去耕种的。大量的人口因疾病死亡,带来的后果极其可怕。良田荒废无人耕种,田赋大大减少,随之而来,国库的收入也会减少许多。若国泰民安,尚且不怕。一旦有个天灾人祸,国库空虚无钱,对于整个大明而言都是浩大的灾难。
朱翊钧将李时珍扶起来,“且看溆儿……能不能挺过来。”
李时珍擦了擦脸上的汗,“殿下福泽深厚,自然会好的。”他方才在殿内给朱常溆诊治时,见他神智尚且清醒,甚至还有非一般的忍耐力,求生意志非常强。李时珍笃定了朱常溆一定会好起来的。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是漫长,又似乎眨眼就过去了。
李时珍当时所提出的水苗法非常管用,朱常溆顺利地发出了痘,几天后退了脓就结痂了。
这意味着朱常溆挺过去了。
而在这些天里,郑梦境没有丝毫染上天花的痕迹。经李时珍和太医们轮番交叉诊断,确定并未感染,且腹中胎儿也很健康。
朱翊钧长出一口气。他扫了眼血迹斑斑的院中,让人打扫干净,别留下痕迹。
景阳宫的一个小太监在宫门口张望了许久,最后还是踌躇着进来。他看也不敢看面沉如水的朱翊钧,“陛,陛下,四皇女……病殁。”
朱翊钧垂目俯视这个一直发抖的小太监,半晌才冷然道:“走吧。”
张宏紧随身后,寸步不离。
王淑蓉派去宫门口守着的人远远看到朱翊钧的銮驾过来,提着裙子就往里跑,“娘娘,娘娘,陛下来了。”
王淑蓉赶忙拿辣椒粉在眼角擦了擦,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整个眼眶都是红通通的,好似哭了一夜。
朱翊钧面无表情地走进殿中,看着在哭倒在地上的王淑蓉,二话不说,把人拎起来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王淑蓉被打懵了,头上的分心被打飞到,在撞到桌脚后摔到了地上,上头嵌着的宝石被摔了出来,跌了个粉碎。她感觉到嘴里有一股咸腥的味道,嘴唇钝钝开始后知后觉地疼痛起来,用手去擦,竟是出了血。
朱翊钧冷眼看着这个上一刻还在装哭的女人,在此刻旋即成了市井中的邋遢疯婆子。
“你居然打我?”醒过神来的王淑蓉癫狂起来,甚至忘了对朱翊钧的尊称,“我是谕旨册封的恭妃,册封大典受百官朝拜。陛下竟然半分面子都不给我?!”她指着榻上已经没了声息的皇四女,“嫄儿前脚才刚没了,陛下这样当着她的面辱没于我!”
“嫄儿没了,是你的报应。”朱翊钧掐住王淑蓉的脖子,听着她不断地咳嗽声,手上的劲道越来越大,“你以为没有证据,朕就想不到是你动的手脚吗?王淑蓉,你好天真啊。”他卸了力道,冷冷地看王淑蓉跌坐在地上。
王淑蓉不断地咳嗽,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嘶哑的声音难听极了,“陛下,没有证据,仅靠猜测又能奈我何?”她狂笑了起来,“难不成二殿下死了?陛下是上我这儿来泄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