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觉得太子并无大错,也不是他们不知道那日营帐里头胤礽狂怒之下伤了康熙。这儿子伤了父亲的举动,无论如何也是乖张狂戾得很,实是推脱不过去。但是往大了讲,是大逆不道伤了皇帝,往小了讲,却是儿子一时失手伤了父亲,若是那亲厚些的人家,也有吵吵闹闹的时候,挣只眼闭只眼,一家子人也就搪塞过去了。
这些人替胤礽求情也是振振有词,忧心着无端废除太子,会动摇一国根基,因而死劝康熙。
而自然也有另一些人,或是本就是太子派系不得不替胤礽维持,或是墙头草估摸着康熙的感情以为再劝一回就能成功这才出来投机一把的,或是虽觉不妥也跟随行事的……
实则这等局面也是康熙自个犹豫造成的,因为胤礽三番两次要残害九弟胤禟,还有胤礽有谋反举动的事,康熙还替他遮掩着。而这几日他自己又病了,如此情状可不是个伤心欲绝的老父亲模样么。因而这才有了旁人伺机而动,见康熙没有更多应对,就更加猛烈起来。
康熙一步一步的纵容,最后,就给那些个臣子们闹出来一次拦车驾请命。
东方不败也不知此时康熙心里是和打算,当真是对胤礽冷了心,还是见胤礽病了又生出怜悯来……不过,在晓得了消息之后东方不败就赶到了康熙身边,正好看了一场好戏。
这一回,康熙跟先前臣子们来劝说时态度不一样,他命人打开了他那巨大的龙辇的车门,走到前头来露出了他略显瘦削憔悴的病容,可眼底神光是冷厉森然的,他质问前来拦车的臣子们,“你们这是来逼迫朕么?”
这只一言,便令底下的臣子们满脸惊容,心思不坚定也生了迟疑。不管如何,他们忽的就来拦了康熙车驾,终是不妥当的。
却也有几个硬气的,肃然镇静回道:“皇上,自古文臣死谏,臣等所为并不是逼迫皇上,而是心有正道,不得不劝谏皇上。”
康熙冷哼一声,细长的眼睛在他们那些人身上掠过,而后冷冷道:“这么说,若是朕不纳谏,你们就得死于此地了?文臣死谏,看来你们今日不死,也就枉费了这么番功夫,朕也耽搁了你们成就千古名声了。”
这话又说得几个有私心的臣子们冷汗涔涔,康熙这是讥讽他们狡辩邀名了。确然,是有些人心里有这么个心思的,若不是还有这么个隐秘心思,也不会强直地作出拦车的举动来。忠君直谏,这是名声,同时也是本小利大的政治投机。
可此时被康熙一言喊破,半点情面不留,这些人也瞬时清醒过来,晓得这一回怕是摸错了康熙的脉搏,被人怂恿着做了蠢事。他们这些明白过来了,便直跪下喊冤辩白,间接地也是向康熙服软认错。
最后唯有那么几个死忠的,仍旧道:“皇上,太子此时仍未废除,他就还是一国储君,可他犯了何等过错,竟要驳去了所有配制使用之物,如罪人一般押送回京?”
康熙面色一沉,根本不愿当面解说其中缘由,只道:“……他患了狂乱之症,日日胡言乱语,只说弑君谋反一事,这等人,如何能再做太子!”
此言一出,周围所有人都大觉惊骇,听出了康熙的决心。
大臣们还在纠缠太子胤礽有罪无罪,罪重罪轻,到底该不该废除,到底该不该坐那等丧尽身份的车驾回去的时候,康熙就已然跳过了所有,径直宣布了胤礽的死刑。
不管他有罪无罪,罪重罪轻,如何处置胤礽已然没有任何意义了。不管过程如何,终究,胤礽是做不了太子。
只要胤礽做不成太子,这些激愤拦车的大臣们不由得也失了心气。
康熙清清楚楚看见了他们的面容神色,这才冷冷添了一句,“这几日,倒是让朕看出来,太子还是很得人心的,以前倒是疏忽了。”说完,他就转身回了车辇里头。
不得不说,康熙这把握人心的功力是深厚的,他熄了这些人的心念,转而就将最严苛的指控投向了他们。
什么时候太子胤礽也成了派系,竟有这么些人替他张目求情,竟还联合起来逼宫!形同谋反!祸乱朝纲!
众位大臣们明白了康熙里头的话意,不由心中发沉,愣在当场,就连侍卫们过来将他们扶住移到了道旁让开了路,他们也没敢再乱说话再乱动分毫。
东方不败到了此时便也了然,为何康熙明知胤礽病情加重,先前两日也没有喝止那些个上书求情的大臣们,反而像是犹豫难决一般,任由他们一bō_bō来劝说自己。胤礽一事,触动了皇权,康熙已经生了极大的疑心,他这一病,就借机看看身边的形势,好断绝后患。
难怪胤禛也说,争莫如不争,此时冒出来都是魑魅魍魉,根本起不了风浪,康熙一甩袖子就能打发了去。恐怕只有回到京城,才是角力的时候。
东方不败看罢了戏,不由移着眼神去找胤禛,正好看见他冷静深沉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