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冬日,即使是江南也显出了寒意。寒风瑟瑟虽远不及北方冻人,其中s-hi冷之处却犹有过之。
胤禟的内伤在一路疾行之下,痊愈的极为缓慢,更不耐冷。胤禩看在眼中万分心疼,奈何逃难之中,不要说是锦衣玉食,就连昔日常见的御寒裘皮也不可得。
胤禩只能每日与弟弟同寝,以内功为胤禟取暖。好在雍正的血滴子一路未见影踪,这才让二人多多少少有了喘息之机。
胤禟整个人裹在马车里,闭目运功,胤禩在一旁为他护法,同时凝神戒备。许久,胤禟终于睁眼,叹了口气,“八哥,你歇会儿。我们就快到了,估摸着老四的人八成追错了方向。”
胤禩点点头,心中却始终不肯放松,只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胤禟摇了摇头,“内伤痊愈了八成,只是腕骨的伤势麻烦。”
其实胤禩又何尝不知,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半个月,虽不至于缺少伤药,可毕竟是骨折,哪里能好的那么快!
二人正自闲话,胤禩却蓦地神色一凛,猛地从包裹里拿起假发套和兜帽递给胤禟,又急忙替他整理裙裾。
胤禩的声音低低的,“你不要出来,一切交给八哥应付。”
耳边已经传来了大鹏的叫声,胤禟若有所悟,为自己戴上了头套和兜帽,又拿出一面小巧的菱花镜细细检视,最后才放下帽檐。
而此时,胤禩已经站在了马车之外,对着一个白衣女子拱手笑道,“吕姐姐。”
吕四娘衣袂飘飘,白衣当风,笑道,“晓澜,你怎地还在江南?瑛妹已经回天山了,你办完了事不去寻她么?”
胤禩低了低头,叹了一声,道,“吕姐姐,我与她……罢了,且不提这个。正事要紧,我也正准备寻你呢。”
果然,提及正事,吕四娘也暂时将儿女之情放在一边,眉梢微挑,低声问道,“你可是从那九皇子口中得到了什么消息?”
胤禩道,“他不肯多说,只是给我们指了一条路。”
胤禩续道,“九皇子道今年正是大选之期!皇宫守卫森严,唯有在皇宫之内,才能觅得机会。”
吕四娘书香世家出身,对清宫旧例也略有耳闻。闻言心中一动,问道,“满清选秀自有规制,哪里是我们能冒名顶替的?”
胤禩点点头,道,“所以我才来江南,九皇子说江南之地官场往来他最为熟悉,能助你我一臂之力。”
吕四娘眉头紧皱,“晓澜,那九皇子与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为何如此信他?”
胤禩笑了笑,“吕姐姐,我也不是信他,只不过他与雍正仇深似海,比起我们犹有过之,他本没有必要骗我们。”
吕四娘嫣然一笑,“确实如此,晓澜,你马车里……”
胤禩回头瞧了瞧,胤禟果然听话的窝在车里,胤禩略微放了心,神色略带出点怅然,“是路上救起的一个女子……正巧她也去江南,顺路罢了。吕姐姐,待杀了雍正,我再也无意江湖了。”
吕四娘一惊,随即道,“也是,你与瑛妹该寻个好地方,隐居避世也是好的。”
胤禩摇了摇头,“瑛妹……我大她许多,又是如此身世,况且还有杨柳青……虽说死者已矣,可是我已经倦了,总是我对她不起。”
吕四娘张口结舌,她与唐晓澜十几年知交,一直形同姐弟,何曾想过有朝一日,唐晓澜竟然当真是倦怠如斯。有心要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儿女情丝,她始终是局外人!
若是唐晓澜只提冯瑛,她尚能规劝一二,可杨柳青不只是因唐晓澜与冯瑛而死,更是唐晓澜的启蒙恩师的独生女儿和未婚妻!
饶是吕四娘一时也觉得万分头痛,终于只能点头道,“眼下且顾正经事,柳青妹妹……怨不得你。”
胤禩却只是苦笑,将身侧游龙剑递给了吕四娘,“吕姐姐,此物……毕竟是天山派的镇派之宝,我如今带着已经是名不正言不顺,就烦劳你将它交给易前辈。”
吕四娘摇头道,“这是当年追风剑客周青亲手给你的,日后你亲自交回天山就是。”
吕四娘生怕胤禩继续坚持,急忙转了话题,“既然九皇子答应帮忙,可说了你我该如何做么?”
胤禩反倒松了口气,心知吕四娘还期望自己与冯瑛能再见一面,结百年之好。自己这游龙剑反倒可以光明正大的拿着防身了……至少在这个j-i,ng明女子面前,将唐晓澜与冯瑛的情丝纠缠混了过去!
胤禩道,“选秀一始,九皇子会将一切所需文书户籍交予我手,因此我需在江南等他。只是……倒是进宫的人选,不知吕姐姐可有想法?”
吕四娘笑道,“此事须得我去与几位师兄商议,既然你与九皇子有约,那么不妨先去等他。唔,你与他约了何地?届时我去寻你。晓澜,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要小心。”
胤禩自然点头称是,然后才道,“我与他约在苏州。”
眼看着白衣身影飘然而去,胤禩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又静静站了许久,确定吕四娘当真已经走远。胤禩才回转马车之上,胤禟也神色一松。
半响,胤禟才问道,“你当真要与他们在苏州见面?”
胤禩颔首,“借刀杀人,有何不可?”
若是吕四娘能杀了雍正,固然好,若是杀不了,于他爱新觉罗胤禩又有何损失?
胤禩揉了揉眉心,道,“总不能当真将皇宫布防给他们,那你我岂不成了大清的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