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在死人啊!”大榕树下,一帮灾民围着几个刚从战区和灾区逃荒来的人。一个老者感叹着。
“老丈,您是打南边来的,还是西边阿?”
“本来是从西边来的,想去南边,可是南边又打起仗来了,听说这北边还太平,还有专门收容咱们的地方,这不就又跑这边来了……”老者摸摸身边的一个小孩的脑瓜,“领着一家人逃,可是现在身边儿子媳妇全死在路上了,四个孙子孙女,也就剩下小栓一个,唉……”
“俺家也就剩俺一口儿了—……”听了老丈的话,很多人都忍不住辛酸。
“唉,这个年月,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人活着,总有翻身的时候哇……活着就好啊……”老人叹息着,“你们还是年轻人,还有日子呢,我这半截入土地还没断了活下去的念想呢,你们咋的也比我老汉强吧?”
不少人都擦擦眼泪,“老丈,听说南边现在好多地方都几千里地没有人,全都死的死,逃的逃?”
“是啊,我那村四百多口子人,得病的死了二百八十多口,有的一家子都死绝户了,剩下的就是我这样的,赶紧跑啊……可是在路上能活下来的,一家子也就一两个人?惨啊……”老头摇着头说,“路上全是死人,倒把那些野狗耗子老鸹一个个养活的油光水滑阿!”
众人听到此处,不少都开始哽咽抽泣。
“到南边的时候,赶上人家西南军大帅撤退,这个j-i飞狗跳啊……到处都是抢粮食的,抓丁的……”老头摇着头,“不给就杀人啊!”
众人闻言纷纷询问:“那咱们萧国的东门大帅和新皇帝呢?他们到底能不能撑住阿?”
“老汉我当年,也见识过屠龙关,那关真险!就在江口上!两边都是山!高山阿!”老者立刻来了j-i,ng神,“这回是没靠近屠龙关,光顾着逃命了,可是大昊的西南军也在逃跑啊!咱跟着他们当兵的跑,他们一开始打仗,咱们老百姓就继续往后方跑……总有安生地方去!”老头點着头,叹着气,“可惜老汉我是老了,又带着小栓这娃,总的把这香火苗苗养活大了,老汉才算不白活这一回!要是老汉年轻,一定去投咱大萧的部队,不管咋说,那是咱们萧国的人马阿!新皇帝还是个好人,不像死在邺都里那个昏君,把咱们国家都亡了,咱们老百姓跟着他造了多少罪,吃了多少亏!?”
众人赶紧示意老者噤声,因为在这里全是百里家族的势力范围,而且那个“迷惑君主、祸乱后宫”的“大昊妖孽”现在正在灾民點日以继夜地给百姓治病!老者这么一说,难免就会引起些乱子。
老者听了众人的话,不由吃了一惊,随即摇头叹着气说:“这世上的事还真是难说阿,老汉活了这么大年纪,自忖也啥都经历了,可是这么个乱世道,老汉是看不懂了……”
林笑和白鼎臣正好在附近,听了众人的话,林笑忍不住一阵苦笑。
看来,在萧国人心里,萧国的旧政权还是有一定的号召力的,而大昊在占领萧国之后并未善加管理,是以民心依旧思变。
林笑在这边沉默着,白鼎臣却露出一丝宽慰之色。
“殿下累了吧?”白鼎臣看看身边的林笑,和气地问。
“还好。”林笑淡淡说。
“看来百姓对殿下依旧有很多误解啊!”白鼎臣看着林笑笑了。
“也不全是误解。”林笑看着白鼎臣,洒脱地一笑,“麒光以前确实做了很多错事。现在之所以如此救治百姓,为的也不过是赎罪而已,但求心安吧!至于百姓到底在心中怎么看我,都是次要的了。”
“殿下倒是洒脱。”白鼎臣看着林笑,目中现出一丝思索。“如此乱世,殿下却一心求仁,只怕会害了自己。”
“白大人,”林笑抬起眼睛看着他,静静说:“只怕您害得还不只是自己。”
白鼎臣一愣,瞳孔微微收缩:“殿下何出此言?”
“白大人,您到底打什么算盘,我不想多问,也不想揭穿你,可是你这样自以为得计,实在是害人害己。”林笑看着白鼎臣,断然说:“我知道,你现在在此地是别有用心,您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只有您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说饱受磨砺得百姓尚且眷顾萧国,您这一介贤相,当初为全忠义不惜自刎的忠臣,居然会对故国毫无眷恋?我不相信。就算你那次在朝堂上的话让我父皇和全部的大昊人都相信了你,我也依旧是不信!到了萧地我才看到了大昊占领萧地之后对萧地的治理究竟是多么失败,你那番‘为大昊臣子则利萧地百姓’的说辞,根本就是胡扯!骗骗身居庙堂远离百姓的大臣还差不多,现在你还妄图以此欺瞒我?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和欠妥当么?”
看着林笑责问的眼神,白鼎臣默然,接着突兀地笑了,说:“殿下就当我是个背节小人,只想卖掉忠义保住家族利益和个人利益,不就结了!”白鼎臣淡淡说:“人总是要美化自己的行为的,就算是做了贰臣,也是要给自己脸上抹抹脂粉,美化一番自己不忠不义不孝不仁的行为的。”
“你是这样的么?”林笑冷笑一声。
“我是阿……”白鼎臣看着林笑,悠然道,“如果殿下可以不是祸国殃民的妖孽,我又怎么就不可能是个权谋势利的小人呢?”
林笑摇摇头,转身要走,白鼎臣忽然在林笑身后说:“殿下,有时候真觉得,你现在只是个披着麒光壳子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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