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机械地数着数字,数到最后的时候甚至都忘记了要把数字换算成几年几月几天,他只是机械地数着,并将每一个数字牢牢地记在心里。
数字达到了两亿一千多万的时候,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了一道光芒。
许穆花了好长时间才从机械中醒来,意识到这道光芒的存在;然后又花了好长时间想起了它叫做“光”。
去看看吧,许穆想。
就在他心里转过这个念头的同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光芒之中。
或者说“身体”是错误的,因为光柱之中根本没有“身体”的存在。
如果没有身体的话,“我”又是什么呢?许穆艰难地想。
他许久未用而生锈的大脑困难地运行着,如果这是一台机器的话,想必已经可以听到老旧机器硬是逼着自己运行起来的嘎吱嘎吱和哐当哐当即将散架的声音。
但是……如果我没有身体的话……我应该也没有大脑……那我是在使用什么来思考?
j-i,ng神……j-i,ng神么?
还是……灵魂?
真的存在灵魂?
灵……魂……?
又过去了几十万个数字的时间,许穆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不对,如果没有身体的话,我是从哪里听到的心跳声?
许穆疑惑地上下打量着光柱,但他的确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事实上,他能够随着意识瞬间任意移动到他想到的地方,比如光柱内的某处,比如光柱外广袤的黑暗。
黑暗不是无边无际的。当许穆能够像瞬移一样移动自己的存在位置后,他发觉了这个事实。
黑暗或者很大,但它有着边缘,或者可以叫做“稀薄的黑暗”。
不管这片黑暗是由什么组成的,它在边缘处都相当稀薄,越向外就越稀薄。
许穆没敢彻底地冲出黑暗去。
他本能地觉得,还没到离开的时候。
黑暗的边缘也不是正确的离开的地点。
如果冲出去的话……一定会死……会消失的。
不可以冲出去。
重新恢复理智之后,许穆开始一遍一遍地回忆所有曾经读过的书籍、看过的影视,回忆自小到大所有他能够记得起来的经历。实在厌倦了回忆的话,他就练习在黑暗和光柱中更快、更准确地位移。
然后许穆发现,在他十九年的生命中,竟然绝大多数的记忆都是和许驰有关的。
九岁之前,许穆的妈妈张圭在一年中倒是有八九个月都在国外参加什么研究,许穆的父亲不耐烦看小孩子,许穆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和许驰黏在一起。
九岁之后,许驰离开家出外闯荡。
从那时起,许穆的性格开始由小孩子的活泼好动迅速变得沉静。他比以前更加大量地阅读,整天埋头于书堆之中,连同人的交流都越来越少。没过多久,许穆的妈妈从国外回来,她带着许穆学习中国古典文学,学习数学,学习哲学等等一堆超出了九岁孩子应该学习的范畴的东西。
许穆竟然完全能够理解这些。
前九年里,虽然许穆妈妈不常在家,但她给许穆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因此这时的许穆的数学天赋一下子像超新星爆发一般展现出来。
也是因为这个,他其实没有,无论初中还是高中都只是在许穆妈妈的大学附中里挂了个名字,他本人并没有真正地体验过学校生活。
许穆所有的j-i,ng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许穆专心阅读一堆堆厚重的专著,计算的草稿纸一叠叠地堆满了屋子。每天只在妈妈问及他学到了什么的时候才会讲一些话,其他时候他根本不理会任何人,连吃饭都随意塞进嘴里,正在思考之中或是突然间来了灵感的话更是直接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他曾经创造过一口饭含在嘴里整整一天都忘记要咽下的记录。
后来他的父亲母亲忧虑于他这样下去会拖垮身体,许穆的父亲许载以相当强硬的态度要求许穆必须和他学习家传武术。严格规定许穆每天所做的锻炼未达到令他满意的程度之前不可以回屋读书。
在这种情况下,许穆才把天才般的数学天赋和家传武术联系在一起,为的是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达到许载的要求。
九岁之后的日子里,许穆的记忆永远是一个人学习、计算、练武、然后向父母汇报成绩。
许穆与人的交流很少很少。即使他有时候喜欢像古代那些诗人什么的自己跑到屋顶上去仰望星空俯视大地感慨人生,或是在荷塘中感受一下“莲子清如水”之类的情怀时,他也偏好独自一人。
用张圭的担心来说,其实许穆很有一种“孤独症”的倾向。
对于许穆而言,只有许驰是不同的。
九岁之前,许穆所有鲜亮的记忆都是围绕着许驰展开,而九岁之后,只有许驰才能让许穆从面瘫脸变成表情正常的人。直到许穆上大学为止都是这样。
大学生活极能改变一个人的生命,许穆在近两年的大学生活里改变了原本无比内向的性格,可是许驰仍然在他的生命里牢牢占据着最为重要的位置。
即使他们一年中经常只有在许穆生日的时候才见上一次面。
即使许驰每次带来的都是木乃伊猪头、奇怪的骨头碎片或是锈得看不清楚原貌的金属当做生日礼物。
许穆每一次都摆出相当嫌弃的表情,其实他的心里十分渴望着哥哥能来。只要许驰能来,再诡异的生日礼物也可以接受。
许穆所有鲜亮的、波澜壮阔,不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