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身份很耐人寻味啊。
一边帮城主做着恶事,一边放走城主要坑杀的人。
薛藏雪脑中过滤了一遍花井中的可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选。
如果白絮屏老实呆没有动作,其实是可以安稳一生的。但她打破了和那个人之间的约定,想去城主府。
那么那个人为了自己不暴露,肯定会在半路堵截白絮屏。
薛藏雪想起了白絮屏临死前的眼神。与其说她看向了墨泽兰,不如说她看向了墨泽兰手里拎着的人。
一个常年在花井中送酒,足迹遍布花井的每一个角落,与老板姑娘们的关系都不错的酒坊伙计。
身材高大,力大无比,即使推着巨大的酒坛在每一个铺面附近行走也不会有人怀疑,如果酒坛里恰好装着一位昏迷的姑娘呢?
为什么白絮屏可以逃脱?
《鸢飞常考》中说,二十多年前乌云城本地男人几乎都是以打猎为生。
那么单良会不会和白絮屏的相公相识,所以出于人情放过了她呢?
薛藏雪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想起那个一脸憨厚扯着自己衣角求开符咒的大汉,想起他听闻有人污蔑自己气得掰弯玄铁秤杆的好笑样子。
单良啊单良,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可以将不忍和残忍同时放置于身体之内呢?
他将小笺一张张放回书中,规规矩矩地把书摆回原位。
“这话本薛某看完了,先物归原位吧。杀死各位的凶手应该已经死了,但幕后元凶还没有露出尾巴,待薛某逮住他,必定以他之血祭奠各位,让你们不再徘徊于此。”
尘封二十年的秘密随着密室之门在薛藏雪身后缓缓关上,黑色的牌位在香烛气息中有些恍惚。
薛藏雪走在隧道中的步子忽然踉跄,尔后眉头紧锁地倒在了地上。
第35章 万般绮丽
十日后。
“我说怎么大白天的就打烊了,原来是某人躲在屋里开了映月半坛啊,可这酒香都飘到院子里了,压根儿藏不住啊。”
薛藏雪倚在后厨木窗边,上身是一件藤紫窄袖短衫,干净整洁,但眼眶有些青,显得很憔悴。
墨泽兰放下酒,瞟了一眼声音来源处,没吭声。
自从把单良扔到他的酒肆里,薛大医师就时常不见踪影,这也就算了。
但是几天前自己明明及时赶到现场救他于水火之中,这人居然一句感谢都没说,冷冷清清地让自己去找弗晓去收尸!
亏自己专门准备了好酒想安慰他,谁料那晚之后竟是几日不见人。
很不开心。
“哎哟这不是墨老板么,几日不见怎么老了几十岁?板着脸都和老咸菜一样皱,要不要我帮个忙拉平你的皱纹帮你还原成小白脸啊。”
薛藏雪继续调笑。
墨泽兰垂下眼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了,一句话没说,搁下酒盏转身就出了门。
薛藏雪愣是没能从那一脸夸张的褶子里看出什么名堂,这是生气了?
他慢悠悠地翻进去,拿过那只粗糙地有些磨手的灰黑色酒盏,顺手给自己倒了半盏,也不管那人是不是用过。
只见刚才明明是黯哑清灰的陶色,倒进酒之后色泽竟然莹润起来,一朵妖孽的红莲从青黑的陶面上浮现,就好像长在酒中,摇曳生姿。
啧,制陶大师朱夔的青苍浮莲酒盏,竟然趁自己不在用这种好东西,小气。
赌气似的把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
想着想着,薛藏雪按住了额头。
那日自己忽然倒在灵堂外的隧道里,足足躺了一整天才醒过来。回药铺之后被七娘柏舒关在屋子里一直不许出门。今日好容易找了由头出门,第一时间就跑到朱雀楼来,谁知大中午的竟然门扉紧锁,绕道后院看到那人还冷眼相对,薛藏雪莫名感到有些憋屈。
他闷闷地喝着酒,映月半坛果然是好酒。酒亮如水,入口甘润,透出一股清新自然的幽香,余味爽净清冽,仿佛明月夜的青莲出沼一般心旷神怡。不得不说,酒与器的色气相当,不艳不俗,配得恰到好处,对于好酒之人完全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当酒坛里的酒只剩一个底的时候,墨泽兰依旧没回来。
酒已经喝得很满足,心情依旧不怎么好,薛藏雪嗤了一声,手扶着窗栏狠狠按了下去,借力一撑就跳了出去,只留下一个指印镶在了霜色的窗框上。
过了一会儿墨泽兰才缓缓出现,也倚在窗台边上,指腹缓缓摩挲着那个指印,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到药铺,七娘就一脸埋怨拿了一件茜色大氅过来披在薛藏雪身上。
“出门也不穿多点,一场风雨一场凉的天,你就穿这么件短衫,也不怕风寒。”
薛藏雪缓缓吐出一口气,轻笑,一双清亮的眼睛弯着,丝毫看不出刚才喝过半坛酒。
“七娘别生气啊,我可是在雪山里滚出来的人,什么风能把我给吹病?”
话虽然这么说,但薛藏雪还是乖乖地穿好了衣服。
“另外,万绮楼开门了,”七娘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你去么?”
薛藏雪一顿,万绮楼终于开门了么,两件命案六条人命才逼得出一个老板,好大气魄。
“怎么不去,我还从没进过那奢侈的地方呢,”薛藏雪眼神骤然冷冽起来,“万绮楼主戳开了这个洞,那么蛇也该出来了。”
黄昏,夕阳的光清浅冰冷,斜斜挂在天上,不注意看还以为是银月一轮。
薛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