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景新终于在家人的翘首期盼中回来了,两天的担忧奔波,折磨得他好像一下老了十来岁。
晓妍和娘正坐在屋里相对无言,乍见他回来,怔了一下,鼻子一酸眼泪差点下来,却强忍着硬生生逼回去,勉强勾起一抹笑,捧上热热的茶让他喝了喘口气。
佟景新喝了几口茶,紧绷的心弦略松了些,看到妻女忧心忡忡的目光,心里苦极,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开眼啊?眼见这段日子过得好了些,竟又出了这样的事儿!
可是想起狱中的儿子,容不得他退缩,只能竭力地与妻子想法子:“姑母家刚买了两头猪过年,兴许现在手里还有些钱的……我几年前帮过王大和,他应该也肯借些的……”
晓妍蓦地想起,自己还有几件可以换钱的物件。跑回房里开了箱子,打开那一条绣着金银花儿的手绢结成的小包,露出里面一双碧青的玉镯,一只碧水一般的玉蝉。
她慢慢地将玉镯拿了起来,手指轻轻地抚过清凉的玉质,这是她与杜浩真定亲的信物,可现在,她却不得不将杜家的祖传之宝,她与杜浩真爱情见证的信物当了或卖了。
一年来没有杜浩真的消息,他似乎离她越来越远,远得有些模糊,远得让她心慌,只有经常抚着那一双玉镯子,才让她觉得,他与她之间还是有牵绊的。
她将玉镯戴上,衬着细细的手腕上,仍旧显得偏大了些,缓缓地贴近心口,隔着厚厚的衣裳,那一丝冷意似乎依旧渗了进去,让心生生地痛着。
依依不舍地放下玉镯,转眼看到那玉蝉,那玉蝉还是如九年前一样,让人看到第一眼就觉得赏心悦目,清新如一弯碧水,就如……那玉蝉的原主人一般。
这,也算是晓妍收到的第一份礼物罢?
只是,更多的是不舍,少了几分失去定亲玉镯那般的心疼。
她换了块手绢,将东西重新包好,拿了出门,又隔着手绢摸了摸里面的玉镯,咬了咬牙,将东西递给方贵:“你帮我拿去卖了或者当了吧,都是好东西,应该可以买个好价钱。”
方贵默不作声地接了过去,隔着绢包摸了一下,知道是首饰之类的,见她脸色有异,也猜着了几分,心下暗叹了口气。
赵银环见晓妍脸色难看地握着个绢包递给方贵,心下怀疑,便走上前去,接过方贵手中的绢包。
晓妍要拦时,赵银环已经将绢包打开,看了看里面的物件,手顿时颤抖起来,豆大的泪再也忍不住,砸在地上,也似乎砸在晓妍的心里。
晓妍忙从她手里接过绢包,往方贵手里一塞,听得娘亲哽咽道:“小妍,娘对不起你。还有隔壁杜家的房子,本是要留给你和浩真的,可现在也得卖了……娘也没办法啊……孩子,娘对不起你。”
心里一酸,泪水也溢过了眼眶,紧紧地拥住娘:“娘,别说这话,不怪你,我还要谢谢你和爹爹,将我养了这般大……我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没有对不起的,不要说身外物,什么都是应该的……”
方贵在旁边听得心酸酸的,别转脸去,抬袖抹了抹眼角,往家里行去。
进了院子,见娘手里握了个水瓢装了些谷子,正在“咯咯……”地叫着鸡喂食,见方贵回来了,扬声叫道:“彩儿,给你家少爷倒碗鸡汤。”
方贵听得屋里脆脆的应了一声,怔了一怔,转头皱眉看着娘亲。
方贵娘拍了他一掌道:“作死啊,这般盯着你娘亲。这可是给你买的丫鬟,咱这样的人家自然该用得上丫鬟,别给人看轻了去,那个大户人家没有个三妻四妾的,日后等你娶了亲,再将彩儿收了做房里人……”
方贵没想到她前些日子在饭桌上叨叨了几句,并没放在心上,想不到今日竟真买了进门,无奈地道:“娘,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转身边往屋内行去。
方贵娘道:“嗨哟……这是什么态度?了不得了,娘买个丫鬟也要你做主?老娘十月怀胎才呕下你这个小王八……”
转头见有些人好奇地在门口张望她家新来的小丫鬟,便将心里的不满发在围观人群上,水瓢敲得旁边的石磨山响:“瞧什么瞧?回家去扒了你娘的裤子瞧去……”一连串脏词吐出,反正她早将村人得罪了,也没个顾忌。骂得几个人忿忿地一哄散去。
彩儿刚端了满满一碗鸡汤出来,听得方二婶粗俗不堪的叫骂,手一抖,差点把汤洒在地上,迎面见方贵进了门,知道是这家的少爷了,听方家大娘话里话外的意思,迟早要被他收了房,不由得脸上一红,半低头羞红着脸递上汤去:“少爷,喝汤。”
方贵愣了一下,淡淡地说:“嗯,搁一边罢。”已经从身边闪过了往房里去。
彩儿怔了怔,心里微微失落,只得将汤搁在一边的桌上。
方贵进了屋,开了柜子,从暗格里拿了小盒子出来,点了一点数,里边还有几十两银子,拿了在手里,心里想着还有些在商户那里,也得去催一催。
转身出门,却被娘拦着喝下那碗汤,才走了几步,娘又喊道:“你哪里去?别去那佟景新家,他家大小子刚犯了事投了监,没得去沾些晦气,喂,你听到了没……”
出了院子老远,还听得娘的叫唤声犹在身后。
将钱递给佟景新,佟景新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哆嗦着嘴皮子道:“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多,如今还这样,大恩无以为报,大侄子,请受我一拜罢。”说着就要俯身拜下,慌得方贵忙